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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镖1997-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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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收到通知。妈咪说丁要带个新司机兼做保镖,哪知道一见面是你梦中情人,我都吓一大跳。不过他话太少,人又闷,同他作伴简直像坐牢。不明白你同你二姨究竟迷他哪一点?”
坦白说,黑西装扑克脸,大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坐他的车,沿途风景都记得清清楚楚,原因在于被无聊逼得毫无办法。
但又想起他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夕阳最后一道光里,仿佛日本旧电影中落魄的武士,带着一身寂寞的孤独的勇武,催动少女轻易摇摆的心弦。
最后竟然扛起她……
整条街都目睹她像个损坏的行李箱一样被他夹在腋下步入人潮。
过后又摔在他胸口,一张脸被硬邦邦胸膛挤压,洗衣粉的廉价香氛催她逃亡——
居然忘记,她盛装出行,一定把半片残妆都印在他胸口。
完了完了,丢脸死了!
“我还有功课,我先挂啦。”
“喂,我还要讲黄茵茵呢——嘟——”
她懊恼颓丧,猛地瘫倒在床上,大被蒙头。隔着被,只能听见她一下“嗯”,一下“啊”,满肚愁云,让你猜,一定猜她在为第三次世界大战哀叹惋惜。
同一时间,肖劲在天安大厦19层,狭窄逼仄的小房间陪18d一同宵夜。
18d是一条红色金鱼,顶一双硕大的眼,隔着水和鱼缸瞪着这个冷漠而又萧条的世界,以及被水波放大的饲主肖劲。
他脱掉上衣,露出结实精壮的身体,肌肉线条恰到好处,多一分嫌蠢,少一分又不够勾人。
凡事最难求的是刚刚好,站在一颗裸*露的灯泡底下已足令引师奶们死守遥控器,誓不换台。
他专心致志做事。
“九头鲍来的,你还挑食?”
肖劲捏着鱼食慢慢往小鱼缸里撒,同时进行与18d之间的日常、深度对话。
他乐意与一条鱼交心。
“慢慢吃,你今天比昨天乖。”
18d翻着眼睛往上看,“咕嘟咕嘟。”
“换完水是不是很爽?”
18d吃着赤红虫,“咕嘟咕嘟。”
“你今天很沉默啊——”
18d饱了,突突往上吐水泡。
他住五十尺笼屋,它蜗居碗口大鱼缸,它与他共患难、情义深,感人肺腑。
他突然间发笑,伸手弹一弹玻璃鱼缸,18d随即灵敏地往后缩,躲开他突然间靠近的、庞然大物一样的脸。
“晚安。”
墙上黑白挂钟走到十二点,他肩上搭着大毛巾,脚下屐着拖鞋,沿着狭窄走道,经过堆成危楼的杂物以及黄太太教训女儿的声嘶力竭,抵达终点。
而蒋琬就穿着拖鞋倚在洗手间门口,同他笑笑,不说话。
黄太太母女与蒋琬同住一间小屋,屋内三张床,黄太太与茵茵挤在下铺,她一人住上铺,每晚都被木虱骚扰。
另一间房还住着鱼蛋夫妇。
没有错,脚下是一间四十平方混居房,没有客厅也更难有厨房,一群陌生人共用一间厕所,而租金业已高得令人恐惧。
本埠寸土寸金,不与人共用厕所厨房已算豪宅。
他冲蒋琬点点头,绕过她走进洗手间。门一关,厕所便小得无立锥之地。
水管接口处正往外渗水,镜子里的肖劲显得有些茫然,眼角的伤口愈合又破裂,周而复始。从鬓角延展的两道疤,横在右脑,被割裂的头皮再也长不出头发。
他抓起老旧的莲蓬头弯下腰对着自己猛冲,最后拿毛巾一擦,短寸头与后背胸膛一齐搞定。
呼出一口气,哎?他仍在洗手池上的衬衫呢?
回头看,衬衫已经干干净净挂在水管上。
他卷起衬衫,预备将它挂在18d头顶晾干。
走出厕所,蒋琬还在,她单脚支撑身体,另一只脚向后,脚尖落地,给一个习惯性的风尘画面。
“有口红印,你一个男人,怎么洗得干净?”
他说“多谢”,头顶短发滴水,小麦色皮肤泛光,胯骨上内凹的线条供水珠游玩,性*感得连夜晚乱窜的木虱都屏住呼吸。
蒋琬想要多看他一眼。
“晚上有约会?口红颜色时髦,一定是年轻女士。”
他一面拿毛巾擦头,一面往回走,抽空回答说:“不是。”却被黄太太的咒骂声盖住,难以分辨。
蒋琬眉心舒展,一瞬间变得轻松,她卸下重担,终于能放心去睡。
谁知道女人心事?挣扎一整晚全因抓住星点蛛丝马迹,就企图勾画在他衬衫上留下口红印的女人。
她长什么样,人多高腿多长,什么职业,什么学历,性格好不好?
最后安慰自己,别害怕,也许一切都是胡乱猜测。
一个个都是妄想狂与小说家,给一点提示就能制造一个前情后果衔接无缝的情杀案。
肖劲再次回到他的高低床,房间依旧小得令人无法呼吸。但好在他拥有一扇窗,窗外是斑斓霓虹、嘈杂车道,也有孤城一样伫立在闹市区的中学校园。
看不见星空,看得见你,已知足。
第二天相见,江楚楚自导自演在车上渡过三十分钟精彩时光。
当然,这个“精彩”仅仅用以描述她的孤独可怜的内心世界。
肖劲还是冷冰冰硬邦邦石头一样。
她不由得泄气。
做人做事三分钟热度,一眨眼就变成迥然乏味。
又是绝望与希望交织的礼拜五,一大早就要去礼堂,听各位老师分享圣经心得,日常小事可以拔高到心灵洗涤,告诫你必须虔诚、忠实地对待上帝,反复挖掘、领会圣经每一句话,找到一个洁净的且属于上帝的你。
她当然是闷头大睡。
拜托,她看电视电影无数次嘲笑大陆狂热崇拜。你这里“宗教洗礼”又好多少?不过是包裹一个漂亮的精致的壳,自己以为高贵罢了。
江楚楚现在的年纪,大脑被荷尔蒙驾驭,接收事务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再说下去她一定“坚决抵抗”,如选择施高压,则走上“革命”之路。
年轻学生脑袋一根弦,“左”得厉害,不要轻易让他们发疯。
万幸诸位老师良知尚存,在楚楚睡晕之前结束早会。
然而今早有大变,所有同学看她的眼神都变得诡异,或嘲笑或愤怒,难说清。
直到袁柏茹从背后用手肘瞄准她脊柱猛地一撞,剧烈的疼痛令她短时间内失去知觉,那十秒钟仿佛昏迷失忆,扶着腰靠在墙边,乞丐一样熬过漫长时间才回想醒悟,袁柏茹经过时在她耳后说,“早知道你不要脸,到处发骚。”再瞪她一眼,仿佛与她有血海深仇,要杀死她分尸才解恨。
其实不过是“看不顺眼”,立刻找足原因号召帮手一齐“置于死地”。
少男少女的世界几时属于纯洁?都被乖张暴戾与放肆的性占满。
她深呼吸,努力将眼泪忍住。但最终仍是红了眼,令她暗自懊悔,真是没出息,这点痛都挨不住,废柴一个。
她揉着伤处,慢慢往教室挪。
阳光明媚,绿树茵茵,然而并不是个好天气。
翻查今日黄历,一定能得出大凶结论。
一进门仿佛穿着嘉年华装扮,惊得所有人都抬头看。
她只当没看见,忍着痛,昂首挺胸走回座位。
袁柏茹坐在最后一排,死盯她后背,勾起嘴角,冷冷地笑。
她在全班关注下打开书包去取英文课本,每一双青涩稚嫩眼睛后面,是放大的毫无克制的残忍。
她的英文书变成垃圾纸,前半部被撕得粉碎,后半部揉成厕纸,还有人留言,大笔画写“暴发户”“八婆”“贱货”,一个比一个难听。
袁柏茹在背后大声说:“lilian,你英文书上写什么?每一个字都好准,是给你测命哇,准过黄大仙。”
哈哈哈哈,教室里一阵哄笑,大家平日温书比上班族还辛苦,好不容易遇到开心事,当然一齐放松,一个人的快乐分享出来,马上乘以n个数,听一听都觉得好伟大。
咦?江楚楚怎么不肯配合?
你看,袁柏茹没说错,她就是性格刁钻自以为是,从来不把各位同窗放在眼里。
她低头,双手捏紧课本,力道大得手指都在发抖。无可挑剔的面颊红得要滴血,她忍耐,咬紧牙关忍耐。
铃声响,袁柏茹好心提醒,“别笑啦,英文课要朗诵课文,ms李什么样你们都清楚的啦,惹她生气整个教室都要演恐怖片。”
他们继续,低头窃笑。
楚楚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看上去根本无动于衷。
她前座——白衬衫洗得发黄,铅笔盒斑驳生锈的陈家兴转过身,偷偷将自己的课本递给她。
“给我?你怎么办?”
陈家兴爽朗一笑,“没关系,我早就被骂习惯。”
嘴角上扬,肌肉牵扯,他的单眼皮,绿豆眼,黝黑皮肤一刹那鲜活起来。
他是乡巴佬大陆仔,她是暴发户狐狸精,算得上同病相怜。
“谢谢,但我不可以收。”
她偷偷从桌子底下把书塞回去,这时候ms李踩着高跟鞋,带着金丝眼镜大步迈进,气势逼人。
她已经做好准备再一次被叫起来,被全班同学羞辱嘲笑。这时候英文课本再次出现,她下意识地抬头,恰好撞见不远处闫子高同她眨眼微笑,下一秒站来大声说:“sorryms李,我忘记带书。”
更年期且家庭不睦的女老师对待相貌英俊家世过人的男同学总有特殊感情,她微微笑,说不要紧,借同桌一起看。
假设换成陈家兴,一定被骂到狗血淋头,弄不好还要尝一尝她专用戒尺。
她打他出气,不止一回。
都因她那一点点权威,以及面目模糊的同学们欣然观赏的态度,将陈家兴变成全班共用的“玩具沙袋”。
闫子高找机会回过头对着她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到此刻她总算知道令她雪上加霜的祸首是谁。
她恨死了这里——一座监狱,一处法外之地,装满了十恶不赦的囚徒,罪恶滔天。
第6章 淹没
第六张淹没
台上,miss杨恶狠狠谈论英国文学,将她的权威用到淋漓尽致。台下,江楚楚低头将单词拆成字母,一个个数过去,熬时间。
仿佛是突然间高烧,令人喉咙干涸,浑身滚烫。思维亦不可抑制地游走放空,她变成黑暗中的尘埃、烈日下的微光——极力地洗刷存在感。
然而她还需等,等时间熬油,等周遭赤*裸裸目光将她割裂,遍体鳞伤。
要哭也没力。因愤怒是短暂的,而留下的只有灰烬一样绵软无力的绝望。
最终未能等来诺亚方舟,是放学铃声如约而至。
教室立刻从鸦雀无声变得嘈杂难耐,万幸同学们只记得冲出校门各找乐趣,大多数忘记今日为她们提供重大娱乐的江楚楚。
但袁柏茹没忘,闫子高也没忘。
他自认英雄,大摇大摆到她身边,“sorry,她们闹事的时候我被大肚彭找去谈话,邀我参加全市游泳赛,阿楚,你有没有兴趣?”
她低头慢慢抚平她仅剩的半部英文课本,专心致志,未能多看他一眼,“你说了什么?”
“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你说了。”她声音沉闷,一个字一个字像从滚水里冒出头,带着一股狠,少年人怎么能不害怕呢?
他立刻从实招来,“我只跟大头昌说过——”
明白了,同“传声筒”讲秘密,十分钟后立刻昭告天下。青春期男生的特殊心理,中意谁恨不能自己写一本八卦周刊免费发放,一定要让全校全港人人”耳熟能详“。仿佛大喇叭喊完,他的”中意“与”迷恋“以及柏拉图式爱情已完成百分之八十五。
“我不会接受,也拜托你保持安静,不要再给我添麻烦。”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少年拥有一张美好面孔,此时从志在必得变为难以置信,连假装深沉的pose都摆不好,惊讶地看着她,“我……你为什么不接受?”
“我为什么要接受?”
她反问,他哑口无言,但他很快找到原因,或者说发*泄点。
他从楚楚前座上站起来,快步走向冷着脸看戏的袁柏茹,“别再欺负阿楚。”
袁柏茹即刻拔高音量,“我欺负她?你哪只眼看见我欺负她?”
“不管是谁,今次的事情再发生,我都记在你头上。”
“那又怎样,你以为你是哪家‘字头’,喊喊话就能吓住我?”
“阿楚是我女友,我一定会保护她!”
“好啊,那就看她怎么死!”
“我向教导员检举你霸凌同窗——”
“你去,我几时怕过?“
闫子高同袁柏茹争执,一声高过一声。教室已走空,楚楚的书本也已收拾完毕,她慢慢站起身,后腰还在疼,但身体的疼痛远不如心灵受辱来得难以忍受。
临走时瞥见袁柏茹涨得通红的脸,连同忽然间泛红的眼眶。
她轻蔑地勾了勾嘴角,转过身往前门去。
袁柏茹刚刚萌芽的心事被当事人亲手摁灭在灰烬里,她不甘心,也要找她的发*泄点。余光扫到江楚楚背影,立刻如猛虎一样冲出去,一把抓住她后领狠狠甩在门上,带来哐啷一声闷响。楚楚再睁眼,袁柏茹过于硬气的五官便放大在她眼前,因隔得太近,她能看清袁柏茹鼻头与人中结痂的青春痘,袁柏茹亦同样可以去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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