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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春-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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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处,邵长韫沉声道:“子牧,读书多虽是好事,但也不能一味地死读书。读千卷书,却难懂其字后深意,终了也不过同嚼蜡一般无趣罢了。”
“老弟,你这话说的,兄弟可不认同。”正当此时,谢永忠从外面跨步进来,大笑两声打断了邵长韫的话。
“谢兄。”邵长韫微微颔首道。
谢永忠上前一步,笑道:“要我说,老弟就是管的太紧了。这后一辈的事,自有他们自己作去,那用得着咱们去费这个脑筋。”
邵长韫唇角勾起一抹无奈之色,失笑道:“谢兄倒是好大的魄力。”
“唉……这男孩,就是要多摔打摔打方能成才。”谢永忠捶捶了胸口,粗声道,“就像我家大小子、二小子,哪个不是自小就扔进军营粗养出来的。”
“令郎风华,确是常人所难及的。”邵长韫笑赞了一句。
“可不是,哥哥我虽说人粗,这儿子却生得好。”谢永忠也不谦虚,满口应了下来。
言罢,他又打量了邵子牧一眼,方才摇首道:“依哥哥而言,老弟养儿子未免太过精细了些。这好好地男孩养的倒像个面人似得,唬得哥哥我都不敢粗声说话了……”
谢永忠此言,恰好被才入殿的长子谢庭岳听见了。他忙不迭紧行了两步,上前拉了拉谢永忠,示意他不可再言。一时谢庭岳见谢永忠息了话头,方才行过见礼。
待众人彼此厮见过,谢庭岳又轻声警示谢永忠道:“父亲,邵世伯风华绝代,这于教子一事上,自然也是颇有心道,又哪里要父亲多言。”
一闻此言,谢永忠方才回过神来,不由暗骂自己失礼。虽说他一向大大咧咧惯了,但此时也难免有些尴尬,不由干笑道:“呵呵,倒是我无状了。”
“无妨,谢兄本是性情中人,又何必拘着性子。”邵长韫淡淡一笑,面上未见一丝恼怒之色。“再者,在下觉得谢兄说的颇有道理。子牧这孩子,到底也是太过娇弱了些。过些日子,少不得要劳烦谢兄打点一番,也叫他到军中历练历练。”
谢永忠虎目一亮,笑道:“这个好办,老弟放心便是,都包在哥哥身上了。”
“那便有劳谢兄了。”邵长韫轻声谢道。
众人这边说话间,殿内业已陆陆续续地进来不少权贵重臣。邵长韫与谢永忠身份贵重,自是有不少人上赶着奉承讨好。谢庭岳同邵子牧两人见状,少不得避到了一边,并不在此处纠缠。
那谢庭岳与邵子牧两人皆是喜静之人,便趁机寻了个僻静地界,闲话两句,也乐得自在。
两人说至兴时,邵子牧忽的忆起前几日谢庭岳借书一事,遂笑问道:“前些日子,岳兄从我这里借去的那本《兰陵雅集》研习的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心得。不若说出来,弟弟也好学习学习。”
谢庭岳闻言,面上便是一愣,迟疑说道:“贤弟不提,我倒是忘了。只不过……贤弟是不是记错了。”
“记错?”邵子牧疑惑道。
“恩。必定是贤弟事多,一时混忘了也是有的。”谢庭岳微微颔首,肯定道:“我还记得当日是贤弟差人来我府中,说是这书要做圣上的贺礼敬献。就是因着时日将近,一时又寻不到合适的匣子来配,便差人来问问我这里可有。说来也巧,前几日恰好得了一个紫檀木的方形扁盒,正配此书。当时,我还想着叫来人将书与匣子,一并给你带回去交差,也好叫贤弟安心。谁知他却说……”
“说的什么?”
谢庭岳凝眉细想了片刻,沉吟道:“说是这礼盒配好了,也不必给贤弟送去。等圣上万寿华诞之日,一并带到宫里便是。现下,那书就随着那些贺礼放在外间,预备着过会做进献之用。”
邵子牧听谢庭岳这一席话说完,便觉心中疑云重重。他本想将这此中差错告诉谢庭岳,一时又思及两府之间的关系,不便开口,只得将这处疑惑暗暗藏于心间,笑道:“倒是弟弟浑忘了,还望兄长勿要怪罪。只是家父另寻了贺礼,这书就先不呈献了。”
“这倒无妨,我也未曾将此书上报,只托给了那外间的内监看管。过会,贤弟自去寻他要了来便是。”谢庭岳本就是不拘小节之人,也未曾在意,只随意应了一嘴,便扯开了话头。
两人又闲谈了两句,便有内监进来传话,说是内里萧帝传召,着在场众人即刻觐见,不得有误。
邵子牧无法,也只得将此事暂且搁下,同众人一并出了大殿。
欲知这本《兰陵雅集》究竟是何景况,内中又有何阴谋,且听后文细述。
第六十二回 针锋相对(一)()
如今且说邵子期与沈辛夷敛容肃目,随了赵文华两人恭谨而行。
一时转过大殿内的嵌玉插屏,进入内殿,迎面便见王皇后的金凤宝座端放其上。
那宝座之上,锦褥、引枕一应齐全,下放着一副满雕凤纹的紫檀脚踏。两侧又配着紫檀木的雕花高几,几上设着铜制的炉瓶三事,内里焚着上用的宫香。宝座之后,又插着几把绿翎孔雀尾大掌扇。端的是庄严肃穆、富贵逼人。
那宝座之下,整齐摆着两溜十六张檀木玫瑰椅,皆搭着同色的绣花椅搭。两椅之间,亦配着雕花高几,几上皆摆了插花如意瓶。
那玫瑰椅上早已坐了两个华服妇人,一个圆脸云眉杏核眼,一个瘦脸柳叶吊梢眉。一见邵子期一行人进来,那圆脸妇人忙不迭站起身来,小意相迎。
沈辛夷虽说不擅席间迎来送往之事,但也赴过几次宫宴。才进殿门,便认出了那椅上所坐之人。目今见廉王妃亲自起身相迎,忙疾行几步上前,行了见礼,连称不敢。
坐于椅间的康王妃冷冷一笑,语气尖酸道:“哟,这还上赶着向上贴呢。廉王妃,且别忘了自己身份。这人自己不抬举自己,还指望别人将你瞧在眼里,真真是个笑话。”
“可这……”廉王妃面上略过一丝尴尬之色,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赵文华扶了淮王妃坐于椅上,唤了宫女撤下残茶,只当未曾瞧见廉王妃的窘态。淮王妃亦是自意态闲闲,只做不知。
原来,这廉王妃因着萧辕不受圣上重视,在宫中并没有任何威望可言。如今这康王妃一出言,更是没有人肯替她辩解一句,只得面露难色的立于当地。
沈辛夷因着是宫闱琐事,涉及党派站位一事,不便插言。只得面上柔柔一笑,安慰的握了握廉王妃的双手。
廉王妃亦回了一个无奈的轻笑,颊边凝起两个小小的酒窝,眸色却渐次黯淡下来。
邵子期面有不忍,心念一动。仗着自己年纪小,可借着个不知事的由头,一边缓步上前扶了廉王妃坐于椅中,一边打圆场道:“小女邵子期还未曾拜见诸位王妃,王妃娘娘且请坐下受我一礼。”
言罢,敛衽肃容,端端正正的给在座的诸位王妃行了拜见大礼。
廉王妃哪里不知邵子期是有意替她解围,眸中掠过一抹感激之色,连连说道:“快起来快起来,哪里用得着这般郑重。”
康王妃冷冷一笑,端起桌前的茶盏,轻撇着茶中水沫,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自己个儿当不起,可别攀扯上别人。”
“姐姐……”
“谁是你姐姐,少来跟本妃攀亲扯旧的。自己想给自己个的脸上贴金,也不先去照照镜子,看看能不能当得起。”康王妃面色沉沉,呛了廉王妃一句。
廉王妃嘴角嗫喏了两下,终是低首垂下了眼睑,小意的揉搓着手中绣帕,再无他言。
康王妃冷哼一声,眯着眼瞥了眼邵子期,语调阴冷道:“你就是定国公的小女儿?”
“回王妃的话,小女正是。”邵子期端庄一笑,恭谨回道。
“哦,这倒怪了,恕本妃眼拙。这眉眼口鼻,本妃怎么瞧着不像呢。”康王妃轻呷了一口清茶,任由袅袅茶雾将她的神色笼罩其中,益发显得模糊不清起来。
邵子期未曾想到康王妃会有这般问话,面色一愣,遂又恭敬说道:“小女不敢撒谎,定国公正是家父。”
“可本妃素闻定国公风华绝代,其长女又是头一等的美人儿,怎的到了你这里,本妃却寻不出半分的风貌来?”康王妃冷冷一笑,语气越发尖刻起来。“人都说鸡窝里飞出金凤凰来,怎的到了你这儿,反倒成了凤凰窝里滚出个灰鸡仔来?”
邵子期知自己容貌平平,虽说尚胜小家之女,可在这美人如云的权贵场中,却当真是生得平凡了些。如今被康王妃这般直言点出,邵子期面上虽然未有异色,可这心中难免有些失落起来。
“臣妇……”沈辛夷心中微痛,开口便要替子期解围。
“国公夫人不必插言,本妃只听她自己说。”康王妃出声打断了沈辛夷未完之言,尖声说道。
赵文华与淮王妃暗递了眼色,虽然口中尚说着各自发间的釵饰,但全幅心力已然偏到了邵子期与康王妃这里。
邵子期面上声色不动,心中却是峰回百转,暗自寻找破解之道。
“怎么了,哑巴了。”康王妃微微拔高了声调,厉声道。
“回王妃的话,说起这容貌之事,小女倒是有个故事要先说与王妃娘娘听。”
“净整这些虚道道,直说便是。”康王妃不耐烦道。
邵子期眼眸轻转,一丝光亮自眸间一闪而过,恭敬说道:“前些日子,小女入皇觉寺上香、为国祈福之时,有幸遇见贤弘法师于寺内讲经传道。小女不才,于参悟一事上平平。但法师所说之言万不敢抛于脑后,皆牢牢记于心间。小女私下认为,这其中倒有一言,恰应今日之景,亦能答王妃所问。”
“你且说来听听。”
沈辛夷见邵子期神态自若,知她定是成竹在胸,高悬之心方才稍稍落下了两分。
邵子期唇角浮起一抹淡的难以让人察觉的讥讽笑意,语调清越道:“法师有云,信佛之人,佛自心中生。佛之所以能超度众生,是因佛心中有佛。亦是因此,佛心中怀佛,目中看佛,口中言佛,佛所见万物自为佛也。众生百貌,亦是由心而化。但凡尘众生……”
邵子期眸中精光顿显,话中暗谕连连,直指康王妃而去。她目若悬河,侃侃而谈,连方才康王妃将她比作灰鸡仔的怒气,也悄然隐了下去。
不曾想话未说完,康王妃便叫道:“这都是说了些什么,好好地话儿不能直接说,非得转几个弯才肯作罢。什么佛呀、众生的一大堆,本妃却是听不懂的。”
原来,那康王妃素来不喜读书识字,只不过是因着身份所致,才堪堪识得几个字,知道几个前朝贤女罢了。少时,更是因着不喜诗书,当着夫子面大撕书卷而闻名圣京。邵子期亦是抓住了康王妃这个性子,方才大胆暗语戏之。
可如今,康王妃听得邵子期这一通佛与众生之论,早已犯了迷糊,不知子期所云为何了,就连子期语调之中的嘲讽之意也未曾听出。
沈辛夷、赵文华与淮王妃等人,自是听出了邵子期话中的暗骂之意。个个皆是抿着嘴儿偷笑,也不点破,瞪着眼儿瞧康王妃出丑。
邵子期本就是暗语骂之,如今见康王妃听不出自己话中机锋,也乐得自在。面上做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小声说道:“小女素闻王妃娘娘大智,想王妃必能参透法师话中深意,这才斗胆相告。谁知,谁知这……”
邵子期将余下的话含于喉间,含糊不清的轻哼了两声,未尽之言,终是未曾说完。
正当此时,康王妃手中茶盏“哐当”一声落于案几,惊得在场众人皆是心底一凛。
欲知康王妃是否听出了邵子期语中深意,且看下回分解。
(。)
第六十三回 针锋相对(二)()
上回书说康王妃见在场众人的面上皆是一副似笑非笑之态,便误以为是自己未曾参透法师之言,招了众人嘲笑。遂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放,引得在场众人皆锁目于她。
淮王妃握了手里帕子,轻拍着胸口,娇弱弱的说道:“康王妃这是做什么,平白无故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吓着我们倒还是小事,怕只怕惊了里面皇后娘娘的凤驾。”
“可不是,王妃娘娘好大的气力。吓得臣妾的心肝到如今还砰砰直跳呢。”赵文华抬手替淮王妃顺了顺气,方才嗔怪道。
康王妃面露不屑,言语讥讽道:“你们自己个胆小,倒是埋怨起我手重来了,这天下就没有这样的理。”
淮王妃眸色微沉,面上笑意越发灿烂起来,娇声道:“这倒是,是我们不经吓,攀扯上康王妃实是不该。这便与康王妃赔罪了,只希冀康王妃大人有大量,不与我们这些个人计较。”
“知道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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