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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女-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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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能忘记“梅吉莉”这美丽的艺名也是出自她的手笔。银女——梅吉莉,这位妈妈生简直已具才女雏型。

  她笑口吟吟地看着我。

  我说:“周小姐,你这么聪明,一定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你是一定记得的。”

  她收敛了笑容,轻轻叹口气,不置信地问:“你也是来找丈夫的?”

  我说:“周小姐,你猜对了一半,的先生刚去世不久。”

  “啊。”她放下一半心,知道我不是来跟她找麻烦的。

  “他生前常来这里。”

  周小姐说:“这位太太——”

  “我本人姓林。”

  林小姐,”莉莉安周改了称呼,“人已经去了,还追究什么呢?”

  我淡淡地笑,“他在生的时候,我都不追究。”

  “我相信你,”莉莉安周点点头,“一眼看就知道你是一个高贵的女人。”

  我苦笑。

  她点起一支烟,“你先生叫什么名字?”

  “陈小山。”

  “嘿!”她的香烟自嘴角掉下来,“是他!”

  印象那么深刻,好极了!

  “陈小山是你的丈夫?”她杏眼圆睁瞪着我。

  我点点头。

  “象你这样贤淑斯文的女人,怎么会嫁给他?”

  我微微笑,“这个故事吗,足有二十年长。”

  “是,我知道他故世了,是他的朋友说。”莉莉安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我问:“你同他,有不寻常的关系吧。”

  她反问:“陈小山同城里哪个女人没有寻常关系?”她狠狠咬着牙。

  我忍不住说:“我。”说完看着她。

  莉莉安周瞪着我,噗哧笑出来。“陈太太,我佩服你,我喜欢你,你这次来到底有何目的,我都会帮忙你。”

  “谢谢你。”我是由衷的。

  难得她有识英雄重英雄的感觉。

  我说:“我想知道,你这里是否有一位小姐,叫做梅吉莉?”

  “她!”莉莉安吸进一口气,“是,她在这里做过,后来给我赶了出去。”

  “为了她同你枪男人?”我试探地问。

  “咦,”她转过身子来,挺挺胸,“你还真知道得不少呀。”

  我笑笑,“我只想知道,梅吉莉同我的丈夫,是否有一度很接近。”

  她把两只手臂撑在那张粉红色的书桌上,凝视我,“陈太太,如果你不是那么斯文高贵,我真怀疑你有心理变态。”

  “你怎么可以将你丈夫的风流债,拿出来这样子谈。”莉莉安说。

  风流债。

  我默然,她说得再正确没有,我的态度大方得失常。

  她凶猛地吸一口烟,看得出情绪很受波动,我心中忽然灵光一现,明白了一大半。

  我静静地说:“那个男人是陈小山,梅吉莉与你争的男人是陈小山。”

  “你终于明由了。”她神经质地笑出来。

  莉莉安转身为自己斟了一杯白兰地,大大地喝了一口,“你还想知道什么?”

  “陈小山是不是眼梅吉莉亲热过一阵子?”

  “是的。”她回答得很直接。

  “是什么时候的事?”

  “没多久。”莉莉安说:“约莫半年前。”

  “他们一直有往来?”

  “去年十二月,圣诞节,陈小山自跟我在一起。过年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他跟梅吉莉的事,这小妞没义气,我把她自垃圾堆里拣出来,提拔她成材,好不容易培养得她看上去有个人的样子,她同我来这一招。”莉莉安恨恨地说:“我沉不住气,便轰她走,从我这里出去,通行站不住脚,近三五个月都没有看见她,不知她如何。”

  我点点头。

  我想知道的也不过只有这么多。时间上很吻合。莉莉安忽然苦笑起来,她说:“其实她傻还可以原谅,我傻就不可原谅。在陈小山眼中,我们算什么?

  为了陈小山,值得吗?”她象是对我倾诉。

  我不响。

  莉莉安与刚才的镇静简直是两回事,她说下去,“后来我才知道,只要崔露露一来香港,他便绝足‘第一’,我实在太傻了,我有这憧憬,我还以为……”

  她用手指抹一抹眼角,拾起头来,“人家崔露露是大歌星哪,我拿什么同她比,今天见了你,更证明我妄想,女人……女人真可怜。”

  我说:“谢谢你,周小姐,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你自垃圾堆把她拣回来,那是什么地方?”

  她摆摆手,“我累了,陈太太,我们已开始营业,改天再说吧。”她很颓丧地说。

  我不怪她。

  “再见,周小姐。”我站起来预备离开。

  “陈太太——”她叫住我。

  “你是不是认为我很可笑?”她神经质地问。

  “你指哪一方面?”我反问。

  “曾经我以为陈小山会娶我。”

  我问:“他暗示过你?”

  “没有,是我痴心妄想。”

  我摊摊手,“嫁与他,又有什么滋味?说到可笑,我岂非比你更可笑。”

  她凝视我,“陈太太,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想交你这个朋友,有什么事,你下来找我。我替你摆平。”她拍拍高耸的胸脯。

  “谢谢。”我转头离开。

  她派人一直送我到门口。

  我不会以为她爱上陈小山,她只不过想找一个归宿,但是她选错了对象。

  不但是她,连崔露露都同样失败。而银女,她毫无意识地要与莉莉安斗争,在她简单的心目中,赢得莉莉安就是赢得全世界。

  这么多女人,为着不值得的男人,闹得丑态百出,肠穿肚烂,如一群扑火的灯蛾,焦头烂额,万分凄惨。

  到家,朱妈正服侍银女吃晚饭。

  见到我,银女说:“你回来了。”

  我疲倦地笑,“是的。”靠在沙发上。

  “你去出诊?”她天真地问。

  我摇摇头,“不,我休假,我出去找朋友。”

  “过来吃饭。”

  “银女,我要带你到医生处检查。”我尽量把声音放得很柔和。

  她万分不愿,过一会儿她说:“你为什么不替我检查?”

  “我没有仪器。”

  我说:“我陪你到朋友那里去,你放心,从头到尾我会陪着你。”

  她想了很久,点点头。

  我松一口气。

  她坐在我身边,“不吃饭?你看上去很疲倦。”她仿佛很关心我。

  我笑了,“你对我不错呀。”

  她认真地说:“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

  我有点感动,拍拍她的手,“我吃不下,你去吃,朱妈做的饭菜还配你胃口吗?”

  她点点头,“很好,如果这是我的家,我说什么也不离开。”

  “我希望你把这里当是你的家。”我看着她。

  “如果你真的是我姐姐——”她很冲动。

  我说:“把我当成姐姐好了。”

  “但是至多在半年后,我还是会离开这里,又开始流浪生活。”

  “我会安置你,让你有一个自己的窝。”

  她静默。

  “相信我,银女,在这一段时间内,你必须相信我。”

  她回到饭桌去。

  问铃响,朱妈去开门,进来的是司徒律师。

  我连忙迎他入书房。

  他压低声音,“你去过第一夜总会?”

  我一怔,“好灵通的消息。”

  “老李的人看见你进去,”司徒白我一眼,“这种闲杂的地方,你也够胆去探险?”

  “我查到了,孩子是小人的。”我说:“那妈妈生证明那一段时间小山的确与她在一起。

  司徒犹疑,“这种女人生活很乱,不见得只得陈小山一个朋友。”

  “但至少增加了可能性。”我说。

  “无迈,你倒是有点办法,老李派了探子下去,给打手轰出来。”

  “女人与女人,”我叹口气,“到底好说话些。”

  司徒不以为然,“无迈,你怎么跟她们一样。”

  “不一样?是不一样,我运气好多了,我生活在一个什么都有的环境中,而她们,她们出自泥淖,堕入风尘。将我放在她们的处境中,可以想象我不及她们一半。”

  司徒很讶异。

  “不说这个了,”我说:“我还想见一见她的家人。”

  “我们有线索,我叫老李那边的人陪同你去。”

  “不,不好。”我摆手。

  “那么我叫福利署的姜姑娘与你同往。无迈,不得与我讨价还价,那种地方,我决不允许你单刀赴会。”

  “呀,”我说:“司徒,你对我这么好。”

  他面孔忽然胀红。“多年老朋友,说这些来干什么。”

  朱妈敲门进来,“季先生电话。”

  司徒看我一眼,“我先走一步,无迈,你自己当心。”

  我送他到门口。

  银女说:“那不是你的男朋友吧?”

  “哦,当然不是。”

  “我不喜欢他,他做人闪闪缩缩。”

  我哑然失笑,司徒要是听见这样的评语,不气炸了肺才怪,堂堂大律师呢。

  我接过电话,季康说:“今天晚上有月亮。我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叫做《没有月亮的晚上》,葛兰主演。了不起的影片,你看过没有?”

  我叹口气:“季康,你胡乱诌什么啊。”

  “凤花雪夜呀。”

  “季康。”

  “无迈,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不行,我没有精力。”

  “无迈,二十多年来,你未曾为自己活过,陈小山已经去世,你应已回复自由身。”

  我说:“做完这件事,我便是个自由的人,还有几个月而已。”

  季康无奈地道:“我越来越觉得不能原谅你。”

  “季康,”我轻轻地说:“不要等我,真的不要等我,不要再浪费你的时间。”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季康——”

  “一切是我自愿的,好了没有?出来好不好?”

  “我实在走不开,你到我们这里来好不好?”

  “你现在又不是一个人住。”

  我问:“你不能爱屋及乌?”

  “太难了,无迈。”

  “晚安,季康。”我放下电话。

  银女看我一眼,“那才是你的男朋友?”

  “也不是。”我微笑。

  “你完全没有男朋友?”她不置信。

  “没有男朋友又怎样?活不了?”

  “你是一个特别女人。”

  我抱着沙发的垫子,“每个人都那么说,连我自己都觉得特别起来。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去看医生。”

  我带银女全身检查,唯恐她有什么病。

  我心中略带歉意。这跟带一只小动物到检疫站有什么不同,自然不相信她。

  司徒把我猜得太天真了,而又把银女看得太罪恶。

  相熟的医生把银女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同我说,预产期在九月十一日。

  我想,到那个时候,天气应该凉快了。

  我问:“产妇没有什么吧?”

  “出乎意料的健康,大腿上有些皮肤癣,微不足道,擦几天药就好。手甲脚甲太长,头发要清洗,你可以嘱咐她。”

  “胎儿没问题?”

  “很正常。”

  我忽然好奇起来,“是男胎还是女胎?”

  医生笑,“真的想知道?”

  我点点头。

  “下个月来做素描。”

  我笑了。

  “记得与她定期来。”

  我带银女离开医务所。

  “看,就要做母亲了,感觉如何?”

  银女说:“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他生下来。”

  “喜欢男抑或女?”我问。

  她茫然答:“没想过。”

  “我们先洗一个头,来,我知道有一家店,师傅手艺了不起。”

  在理发店里,我们俩啜着咖啡,象是多年的老朋友。

  她说:“以前我的妈妈生也对我不错,不过她要靠我替她找客人,互相利用,那是不算的。”

  我问:“你为什么要同她争?”

  银女说:“谁叫她那么成风?”就那么简单。

  她这个人,没有什么层次,真难想象陈小山会跟她一泡几个月。

  我没有问,我并不想知道陈小山与她的详情。

  自美容院出来,银女容光焕发。到底年轻,给一顿吃的,睡饱了,略加修饰,便恢复旧观,可以想象到这么一个人材,为“第一”拉过多少客人。

  尽管沦落多年,银女的五官仍然稚气,大眼睛,微肿的眼泡,略深的肤色,都象一个刚刚运动完毕,正在不知为什么赌气的孩子。

  她必然有她的客路。

  以后的四个月里,我要与她一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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