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史录-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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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京城，时至半夜，月牙挑着星辰夜幕，千家万户已经沉睡。萨赫人居多的几个城区却不太安静，刀剑被布裹着在邻里间秘密传递，一同传送的还有句话：〃北晋朝的官府已经腐败到底，必须推翻它，让我们这些有本事的萨赫人成为新的统治者。〃另外一些人摆上剃头摊子，把男人的发簪解开，剃掉前半边，将后面的剪得齐颈长。这是萨赫人祖先的发型。　　　

　　所有这些事情都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进行，照见一切的护城河水也只是默默地流淌。　　　

　　赵胤奎趁夜色跳进裴府，躲在假石后，让过那些送宵夜的丫环，四顾周围。正房黑着灯，裴丁山出征了，当然屋内无人。主人家只是右厢房亮着，两个人影影影绰绰地在窗纸上晃。　　　

　　赵胤奎便靠到窗下，听里面的谈话。果然正是那女人和头陀，谈话内容听得非常真切。　　　

　　〃裴小姐，信里的消息，我已经密告菊公公，萨赫人的政变今晚就要开始了，你待在这里危险，干脆随朕回少昊国吧。〃　　　

　　〃不！〃　　　

　　〃为何，是担心你父亲？〃　　　

　　〃呵呵，地皇猜错了，我是想见见这政变杀人的场面。太平盛世太憋屈人，妾身实在是渴望感受些刺激的东西。〃　　　

　　〃哦，原来如此，但现在对你自身也不安全，等朕以后征服玉迹的时候，你随行就可，管保你看个够。〃　　　

　　说话双方正是工本责与裴郦。少昊国地皇工本责本来一直在寻找挫败玉迹国的机会，经常亲自乔装在朝阳城里刺探情报，曾送给太监张震一批天灯。然而菊公公也害怕担上通敌卖国的罪名，不敢与他接触。仙女节那天地皇正好碰见裴郦被衙役追赶，知道她是裴丁山的女儿就将她劫下，没想到两个人臭味相投，裴郦竟迅速爱上他。不久，工本责便利用裴郦打入裴府。裴丁山给黄英的信偏偏让裴郦送。地皇偷看后，得知魏王要去马家堡，便火速去彩菊园将此事密告菊公公。现在，在他的挑动下玉迹国两方面已经初步交手，大的动乱就在眼前，地皇心里非常得意。　　　

　　工本责几步跨过去，抱住裴郦的单弱肩膀。　　　

　　〃裴小姐，你赶快随我走吧。〃工本责说的玉迹话始终含混，吐字不清。　　　

　　裴郦将头靠在他怀里，眉眼中含着万种风情。　　　

　　赵胤奎一直守在窗外，听说里面的是少昊国的地皇，本想拔斧冲进去，后来想想出手未必取胜，还不如赶紧去通报萨赫人将叛乱的消息。　　　

　　他刚想走，那对男女就推门出来了，赵胤奎纵身到屋顶上，勉强躲过他们的视线。工本责他们来到花园，掀开草席，露出一台轻便地能轿子。这轿子非常矮小，装饰得简单朴素，典型的少昊国风格。他们坐进里面，发力机启动了。转眼间，那轿子已经飞驰出去，好像夜飞的蝙蝠般一晃而过。　　　

　　赵胤奎知道自己追不上轿子，而叛乱就在眼前，便离开裴府拼命往皇城跑去。　　　

　　马家堡外，金在青正欲刀砍齐王。　　　

　　刀落下一半，刃上忽然燃起紫色火焰，烈焰一直蹿入天空，金在青怕手烫伤只好扔掉砍刀。齐王铉煐趁机爬起来，金在青持球再去追，老臣裴丁山催战马迎上来，其他几名大将也赶来助战，才把她抵挡住。司马铉煐将头盔摘了，将甲衣脱去，混在士兵里终于躲开敌人的追杀。　　　

　　左军已经彻底被击溃，中军也损失惨重。司马铉煐放弃了指挥，裴丁山带着队伍向北撤退三十里，在树林里停下脚。弩手把住树林边际，狂发箭矢，才阻挡住游民军队。　　　

　　司马铉煐满身是土，站不起来，只好横躺在地上，周围的人为他搬了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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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第十三章齐王出征（4）　　　　　　　　　

　　〃裴丁山，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齐王不敢再自作决定，主动求教道。　　　

　　裴丁山远望前方的战场，凭借多年的战争经验，想了想道：〃我们可以用信雀告诉城内魏王，让他从北门突围，我们在北门接应，再请他指挥全局。〃　　　

　　司马铉煐叹了口气，刚才不可一世的气焰全被这叹息吹灭，说：〃只好这样了。〃　　　

　　裴丁山再举起望远镜观察敌军，却见一员全身黑甲的女将出现在眼前，正是刚才交锋的那一位。仔细端详才分辨出还是受封不久的北军都督，此时，这位都督却嘴角挂着微笑，望着这边，好像刚才的谈话被她悉数听见了一般。　　　

　　马家堡城内，守城将士虽然一个个披挂整齐，严阵以待，但掩饰不了两眼中的焦灼和恐慌。　　　

　　魏王得知援军兵败，大失所望，红色的脸膛变得青紫，骂道：〃陛下怎么让齐王当主帅？肯定是菊公公捣鬼！〃　　　

　　这时，怀里的金雀却咕咕响起，他就拿到耳边，听裴丁山在话筒里建议了一番。魏王转怒为喜，答道：〃好，明天北门外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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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初亮，马家堡外的官兵就悄悄走出森林，他们虽然吃了败仗，但是毕竟人多，不太害怕游民军队。　　　

　　城里，魏王接到信雀的提示，命令打开北门，亲自率领不到两千人的队伍，去与齐王汇合。出城前还将圈养的军马发给百姓，让他们各自逃命，免遭匪徒的祸害。很多百姓知道四围都是敌人，不敢独行，宁愿跟着官军一起走。　　　

　　魏王的军民队伍狂奔不到一刻就走了半里路，远远见前面有一路人马，打着北晋的旗号。　　　

　　司马铉德十分高兴‘，命令手下快马奔向援兵。忽然，对方的军中传出一阵梆子响，接着箭雨划破黎明，先头几个骑兵来不及躲闪，就中箭落马。魏王的人马赶紧举起盾牌抵挡。德躲在盾牌之后，心里已经明晓，这是游民伪装的援军。忽然，一匹战马从他身旁狂奔着跑过，那马的屁股上中箭，上面一个孩子狂呼大叫，却阻止不了坐骑。旁边的人都在自保也无暇顾他。魏王两腿一夹，战马就冲出了队伍，转眼追上孩子的惊马。铉德伸手将那孩子抓到自己的千里驹上，然后拨转马头，想跑回阵，此时一支羽箭却拉着长长的哨音直飞过来……魏王晃了晃，伸展开双臂从马背上仰栽下去。那被救的孩子回过头来，望着恩人，他正是铉德在寻访中碰到的小顽童。　　　

　　那一刻，魏王在自己的内心大喊道：〃我怎么死了！为了个小崽子！天啊！竟然装成了真的！我的霸业啊！我还想当皇上呢……〃　　　

　　场面很乱，跟随的士兵一时未发现主帅落马，只举着盾牌保护百姓边撤边退。金在青令手下人不要追赶，控马来到魏王跟前，轻轻关闭鬼面具的耳朵。这耳朵是专来接收信雀内容的设备，裴丁山通知魏王的内容全被它截获到了。　　　

　　金在青拔出宝剑，跳下马准备割取司马铉德的首级。她将剑举起来，还惋惜地说：〃王爷大人，您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怎会为保护小孩丢掉性命？真乃妇人之仁！〃　　　

　　魏王竟似乎听见了，嘴唇微微翕动。金在青好奇，俯下身，侧耳倾听。片刻，她站起来将剑还鞘，此时魏王已经死去。金在青翻身上马，然后吩咐左右：〃继续执行计划。〃　　　

　　另外一批游民军换上死难官兵的衣服，埋伏在沙丘后等待齐王的队伍。　　　

　　司马铉煐跟着自己的队伍，骑马奔向约见地点。终于远远地望到一伙打着魏王旗号的军队从城那边来。裴丁山喜上眉梢，用马鞭指点：〃魏王就在眼前了！〃　　　

　　此时，齐王忽然一勒战马停下。　　　

　　裴丁山回过头，见他两眼都是惊恐，脸色发白，便问道：〃殿下，您咋的了？〃　　　

　　齐王回答：〃你没听见那声音？〃　　　

　　〃什么声音？〃　　　

　　〃鬼哭的声音……〃　　　

　　〃殿下……您是不是有些太紧张……〃　　　

　　〃我哥哥已经死了……〃说着，泪水从司马铉煐脸上滚下来，〃我哥哥死了！你们难道没看到！看前面来的那群人，他们其实是鬼！难道你们看不见！他们的眼睛是红色的！〃他大声吼着，拨转马头向来的方向狂奔去。　　　

　　裴丁山也急忙调转马，打算拉住齐王。　　　

　　两名主帅向回跑，队伍便停下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时候，远处扮做官兵的游民军队发现情况，认为有变故，便扔掉旗帜拔刀冲上前来。官兵反应过来，仓促抵抗，因为没有指挥，只好边打边撤，重新退向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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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第十三章齐王出征（5）　　　　　　　　　

　　此时，司马铉煐却已经跑进林里，穿行在繁茂的树木间，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始终在前方召唤自己，声音嘶哑低沉。他从未这样恐惧过，好像身后有猛兽在追逐，只能跟随那模糊的声音和形象。枝叶刮伤了脸，他也全然不顾。　　　

　　跑了不知道有多久，树木渐渐稀少，齐王恢复理智停下来，才听不见了那粗哑的声音。但另一种音乐声却低沉地响起，在树丛后时隐时现，还偶尔从耳旁拂过，是古琴声（玉迹人都弹骊革传来的天能琴，本国原有的琴被叫做古琴）。闹多变的天能琴声让人感觉如同隔世。齐王铉煐越来越清醒，刚才的恐惧霎时被琴声吹跑，往事也全部忘记了。汗尼拔似乎通晓音律，自觉地向音乐源头走去。　　　

　　走不远，见树林里坐着个人（仔细看，它身下有个三轮的小器械，身体却悬浮在器械上）。这人被紫光包裹，身体透明，脸上头上没有毛发，面目丑陋，但表情非常舒展，好似那音乐。他怀里放着古琴，瞥见齐王过来，也不跟他说话。　　　

　　司马铉煐悄悄下马，自觉地席地坐在对面，世界被他的双目关闭，只剩美丽的琴声飘在虚空里，战争的紧迫已荡然无存。　　　

　　过了好长时间。　　　

　　〃好汹涌的河水！〃齐王感叹道。　　　

　　〃你怎么知道是河水？〃　　　

　　〃本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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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不说话，琴音却陡然变了。　　　

　　〃这次是山！〃　　　

　　……　　　

　　〃这是小路。〃　　　

　　……　　　

　　〃是树木。〃　　　

　　……　　　

　　〃是鸟。〃　　　

　　……　　　

　　〃是螃蟹。〃　　　

　　……　　　

　　〃这段是乌龟。〃　　　

　　……　　　

　　〃这是烤羊腿。〃　　　

　　怪人忽然面露喜色，站起来，拱手失礼：〃在下刚洞！〃　　　

　　司马铉煐也站起来，拱手施礼：〃在下司马铉煐。〃然后伸出右手，介绍说：〃这是骊革的礼节。〃　　　

　　刚洞有些诧异，但仍然伸手，和他握了握。　　　

　　司马铉煐也分外高兴，道：〃一看就知道你是朋友。哎，刚兄，这是什么地方？〃　　　

　　〃川河之源。〃　　　

　　〃天啊！怎么来这里了。〃　　　

　　〃我引你来的。〃　　　

　　〃不行，我还要去和兄长会合。〃齐王现在才意识到刚才的情景是梦，当务之急便是回去援救魏王。　　　

　　〃你不必了。〃　　　

　　〃为什么？他安全了？〃　　　

　　刚洞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你跟我来吧。〃　　　

　　刚洞身下的小球忽然转动起来，向前跑，他始终悬浮在球上。司马铉煐犹豫再三，心想他不回答我的话便是默认兄长已平安。既然当知音，我就该信任人家。早听说那美梦子住在川河之源，我此去碰见他也未可知，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想着，齐王就坦然地跟在了后面。　　　

　　第十四章河源学堂　　　

　　齐王跟随着刚洞，树木越来越稀，前面出现一段悬崖，老远就能听见喧嚣的水声。他们走到崖边，司马铉煐低头往下看，飞腾起的水沫立刻扑了满脸。　　　

　　〃好开阔啊！这就是川河之源！它流经哪里？流向哪里？〃　　　

　　刚洞摇摇头，说：〃不知道，只知道它会流进大海。川河之源只有通过四汇森林才能找到，人们坐飞行船在天上飞也看不见，更不知川河流经何处，它有太多分支，太多地下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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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都是水气，好像云彩，长虹如同美人的眉毛衬起山川的清秀。齐王透过水雾，见远处山上有一座楼阁，褐色的柱子白色的墙，房脊高高挑起。　　　

　　刚洞继续往楼那边走，司马铉煐跟着。他们转过山腰，发现开阔地里坐了一群白衣的学生，一位老者散着头发，也全身白服，卧在巨石上给大家讲课。刚洞与司马铉煐便随其他人一起聆听。　　　

　　〃老师，您经常提到〃水心〃，什么是水心？〃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