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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七书之却月-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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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脚跟。前一种人没有节操,有奶便是娘,容易收买,威胁不大;后一种人,很难用珍宝官位笼络,他们时时刻刻想着重建秦国,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反扑过来。与其将来化十倍力气来平定,不如现在花一个刽子手之力扑灭!”
郭旭已经听明白刘裕要大开杀戒了。灭燕国之战,刘裕杀了慕容家族大小三千余口,当时郭旭还没有参军。事后听说过。现在看到刘裕声音里杀气隐隐,不仅后背冒凉气:
“这个姚泓也要杀?”
“他轮不到我杀。他是皇帝。要送到建康去,就像当年慕容超那样。说实话。我倒是希望皇帝赦免他。毕竟是个书生,留着起不了什么风浪。但是朝里那帮打仗没本事的贵戚们,打死老虎是有足够勇气的,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他,只会把他的脑袋挂在朱雀桥桥柱上示众,以此炫耀大晋朝的威风。”
郭旭已经听出刘裕口气里的讥讽之意:
“那么其余的人,要挑一些出来杀么?”
刘裕摇了摇头:
“刚才所谓好人坏人,只是说说道理。实际上我哪有功夫去一一甄别?后方朝廷杀了姚泓,我在前方却刀下留人收买人心。这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没什么好说的,只要落在网里,沾个姚字的,一概不留,全都杀掉。兄弟,你别觉得我们嗜杀。当皇帝的,有本事富国强兵,就天下臣服过好日子;没本事守住江山的,就人头落地殃及家人。这是规矩,没什么好手软的。话说回来,你应该听说过胡人当年打入长安,是怎么对付汉人皇族的!”
饶是如此。郭旭一想到外面那些跪着的妇人和小孩儿都要瞬间一刀两段,还是满心不忍:
“这满满两册子,就找不出一个可以留下的人吗?”
刘裕本想骂两句。说你怎么还婆婆妈妈的。突然心一动,想到一个人。乃叫来一个幕僚,叫他逐一读名字。读到一个人时,他叫住了。
夏侯嫣。
大秦殉国大将军姚绍的未亡人,皇帝姚泓的婶婶。
夏侯嫣一身素服,款款进来,不跪,也不坐,高昂着头。
刘裕也不勉强,仔细打量这个不卑不亢的妇人:
“姚绍将军忠勇为国,是值得我们尊敬的对手。姚秦已经亡国,妇人不必跟着殉葬,回家去吧。”
夏侯嫣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夫人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夏侯嫣本来昂着头,目光看着帐篷顶,此时冷冷地看了一眼刘裕:
“刘太尉是要夏侯嫣遭婆家亲族诅咒,遭秦国官民唾骂吗?”
刘裕伸手捋了捋胡子,有点尴尬:
“刘裕一片好心,夫人不要误解。”
夏侯嫣冷笑一声:
“太尉杀一族,却留我一个,夏侯嫣眼拙,看不出这是什么好心。你若是真有好心,不妨就放过这些已经投降的人,不要靠砍头来立威!”
郭旭看着这个面若冰霜的美妇人,由不得肃然起敬。想起姚泓的皇后高氏一路上哭哭啼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顿时明白了真正的贵妇人是什么样子。
刘裕本意是网开一面,遭此冷水浇头,不仅又气又笑,想了想好事做到底,不能和妇人争义气:
“夫人怎么说都行,不过刘裕已经决计不杀夫人,你要是不走,我就只能让手下抬你走了。”
说完一摆手,两个卫兵走过来,准备把夏侯嫣架出去。夏侯嫣那双秀丽清澈的眼睛突然瞪圆,大喊一声你们别碰我!
门外一阵喧闹。郭旭正要出去看,两个白影子猛地撞进大帐,推开两个卫兵,死死地搂住夏侯嫣。
是两个男孩子,十五六岁上下。他们满脸大汗,怒目圆睁:
“不许你们动我妈妈!”
刘裕这才意识到,姚绍的两个儿子,姚泓的堂兄弟,也在纳降名单上。姚绍有三个儿子,长子和柔然作战时阵亡了,现在如果这两个也被杀,那就等于绝后了。
夏侯嫣抱住两个孩子:
“雉儿、桦儿,不要怕,记住妈妈说过的话,不能在外地面前示弱!”
刘裕看着两个孩子的脸,想起自己那几个差不多同龄的孩子,父性萌动,连声音都不觉放柔了:
“孩子,别怕,我只是跟你们的妈妈说说你们的父亲,他是好样的。”
而后冒出一个念头:
“夫人,你纵然顾忌名节,也要为姚绍将军保住一点骨血。依我看,你们不要呆在关中了,就到江南去,那里没人会指点你。孩子长大了,就在朝里做事,将来也一样功成名就!”
夏侯嫣的目光只是稍稍温润了一下,就瞬间恢复了冰冷:
“太尉,收起你的菩萨心肠,想杀就痛痛快快地杀吧,我全家绝不缩脖子。我若是把我家大将军的骨肉送到江南,在灭了我宗庙的敌人庇佑下偷生,替害死他们父亲的南蛮效力,我死后哪还有脸去和他团聚?两个孩子哪还有脸摆上香案祭祖?我宁肯毁掉大将军的骨血,也绝不会弄脏这点骨血!雉儿,桦儿,你们说句话!”
雉儿是哥哥,伸手指点着刘裕:
“我活着杀不了你,死了也要做厉鬼替大秦报仇,替我父亲报仇!”
桦儿一看哥哥说得够狠,乃一言不发,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痰。
一家人牵着手,头都不回地出去了!
刘裕楞楞地看着空空的帐篷门,良久不做声,最后轻叹一声:
“可惜呀!”
而后做了个手势。
卫兵出去传令。
就在大营外的渭河河滩上,已经投降的姚秦贵戚,宫内则除高皇后以外的所有嫔妃,除已自杀姚佛念以外的所有皇子,宫外则含东平公姚祝谀诘乃星鬃澹踩儆嗫冢勘徽渡薄
郭旭特意把夏侯嫣和两个孩子留到最后,想让他们吃点东西,但一门三人全都拒绝。他们一身白衣,排在队伍最后,缓缓向前走,听着刀斧斫断颈项的咔嚓声,听着男男女女的哀求哭泣声,听着渭河无情的哗哗声。
突然,夏侯嫣清丽而悠扬地唱起来:
我家渭滨兮,以水为镜。
面若桃花兮,十八妙龄。
公子下马兮,见我濯缨。
黄金锦缎兮,媒妁辚辚。
与君月下兮,盟誓私语。
三生长守兮,儿女满庭。
天地不仁兮,夺我夫君。
落花无神兮,从此伶仃。
痛失家国兮,烽烟四境。
诗书飘零兮,茵榻无宁。
白玉粉碎兮,宁死不辱。
将军缓步兮,贱妾随行。
举家重圆兮,欢笑盈盈。
生为贵胄兮,死为神灵。
郭旭呆呆地听着,泪水止不住地流。打仗的结果之一,是杀死这样美丽、聪慧而刚烈的女子,这让他感到一种揪心的痛。他目送着夏侯嫣母子渐渐走近河边,听到刽子手们大喊一声跪下,无法坐视刀斧落下,乃泪水满襟,转身大步离去。
姚泓味同嚼蜡地吃着饭,不知道渭河边已经在行刑。吃完饭后,他被带出帐篷,和高皇后分别押上两辆马车,他们要被送到渭河船上,走水路去江南。他料到会这样,一路闭目念佛。只是有点诧异,不知道刚才还跪在刘裕大营里的那些亲族都去哪了。车子沿着渭河河岸前进,突然他听到后一辆车上的高氏发出一声惊呼,继而失声大哭起来。他掀起马车上的窗帘向外看,只看了一眼,就昏倒在车上。
此后他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一个多月后,他和高氏抵达建康。
南朝一些高僧向晋朝中枢求情,希望看在姚泓没有暴政、礼佛向善的份上,留他一命,让他入寺庙度过余生。
晋朝拒绝了。
他们被公开处决,人头挂在朱雀桥的桥柱上示众。
也许是那一年太干旱,也许是别的什么难以言说的原因,埋葬他的地方,方圆十几里的草木都枯死了。(未完待续。。)u
中卷三十四章 狐狸大哥掉包计()
ps:
他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慢慢地嚼着肉干,小口呡着壶里的酒,为几天来人生的大起大落感慨不已。趣*在这个人吃人的乱世,见惯了为了自己活在世上而不惜把他人踩入地狱的做法,居然有幸看到有人肯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亡国囚徒而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一向不信佛,此时想起几个时辰内的生死转圜,不由得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念了一声佛号,既为自己脱离苦海,也为斛律征祈祷平安。这个天上掉下来的狐狸兄弟,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飞骑队在旷野中练习骑射,陈嵩发现他们在飞奔的马上射固定靶,已经能够做到十发至少五六中。要说斛律征还真是有办法,他调教这些人的办法,就是像打铁一样捶打筋骨,直到他们从脚底到腰到肩背到手指,各处都软则能舒展,硬则能刚健,整个人刚柔屈伸能够压倒硬弓,而后开弓放箭压倒敌人。
练腰腿。一个士兵扛另一个士兵,走两百步后两人换位。最初要求每人走完一千步,后来层层加码到三千步。营里的辎重大车,卸了牛,让飞骑队士兵五人一组拉着走。“你们要想在牲口上射得漂亮,就得先当牲口!”陈嵩虽然觉得这话难听,但不得不承认道理是对的。他也试着按照斛律征的办法练,发现腰腿果然越来越有力。队主亲自当牲口,当兵的自然更不敢抱怨。
练臂力。飞骑队士兵不止用脚走路,还要倒过来用手走路。当他们成群结队倒立着走过时。其他各队弟兄都乐得看戏法。但是到了大家掰手腕摔跤的时候,他们越来越不是飞骑队的对手。后者随便捡两个兵。就能吃定他们最强的选手。吃饭也不得闲。站着吃,两个手腕上各悬一根铁槌。一直练到吊着铁槌运筷如飞,夹起一粒绿豆都不手颤。日子飞逝,臂力渐长,能开两百石硬弓的人,最初只有十来个,到后来半营都行。
练眼力。行军的时候,前排士兵背上缝一块布,上面涂一个黑点,马匹颠簸。黑点也乱晃,后排士兵要盯住它。刚开始不免发晕,久而久之,任怎样颠簸摇晃,那个黑点总能稳稳地被锁住。斛律征还有个怪招,就是让士兵闲暇时刻掷骰子,不过不是让他们赌博,而是让他们说出骰子站稳前翻滚时显示的数字。
当然一切苦功,都不能替代开弓实射。只要在马上。飞骑队弓不离手,可以射除了大活人和老百姓家养禽畜以外的任何目标,结果就是他们走过的地方,箭射中和擦过了形形色色的无数目标。管给养的校尉曾经找沈田子抱怨过。说飞骑队太浪费,一路空放了无数箭,光是回收就占了我大半人力。结果沈田子说你要是能保证他们手里不缺箭。你就接着干;要是你觉得吃力,我就马上换个不吃力的。你说咋样?校尉抹着额头上的汗退下去了。
在弘农驻扎的时候,斛律征找到本地猎户。花钱让他们抓兔子,多多益善。飞骑队士兵围成一圈,把兔子放进圈里。当兵的在箭杆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谁第一个射中,兔子就是谁的晚餐。刚开始还好,兔子很便宜,一钱一兔。到后来当兵的准头越来越好,放进去的兔子三下两下就全都蹬腿了,兔子用量陡增。猎户们学精了,屯着兔子坐地起价,一兔涨到五钱。晋军以吊民伐罪为旗号,秋毫不可以犯,总不能硬抢,只能随行就市。斛律征本来就不怎么存钱,很快囊中羞涩买不起,就哄当兵的筹款。可是这群兵油子哪里舍得?有人花钱买靶子,好事啊;自己花钱买靶子,免谈。给养校尉本来就见不得飞骑队糟蹋军资,现在一看你们连玩带吃的兔子也要国家掏钱,做梦去吧!最后还是陈嵩一再掏腰包,算是让这种射猎得以继续。还好后来开拔西进,否则陈嵩要破产了。
今天一早就没看见斛律征,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喝酒,随便睡在那个帐篷里了。正打算派人去找,抬眼看见沈田子的一个亲兵策马过来:
“陈队主,沈将军要你马上去一趟。”
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仗可打了,会有什么要事呢?
一进大帐,就看到沈田子、沈林子和傅弘之都在,地上跪着一个人,五花大绑。转过去一看,吓了一跳。
斛律征!
身上没有酒气,显然不是像上次一样酒后冲撞主将。
他怎么了?
沈田子面若冰霜:
“你问他!”
这一次,斛律征犯的事绝非可大可小的“冒犯长官”。
他“通敌”!
峣关之战,斛律征打头阵,震慑敌胆,功不可没。沈田子写给刘裕的战报里,狠狠地为他美言了几句,而刘裕在回信中,也狠狠地夸了他几句,声言到了长安,要当面重赏,并给他升官。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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