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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逃兵-第3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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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停歇的重机枪枪机缝隙仍然在冒着余烟,萦绕在这个空间内,淡淡的微臭,又像淡淡的香,刺激着周围一个个紧张的暗淡身影。
“至少毙了仨!”重机枪射手并没有放开射击手柄,一直向射击孔外瞄着,同时向身边人嘀咕着,借此表现他的泰然自若,其实他很想擦擦手心里的汗。
“你要是等他们完全走出树林,一个都回不去!”
“是马良哥让我开打的好不好?”
马良皱着英俊眉头,依然趴在观察孔上朝开阔地对面看,不回头道:“他们不可能走出树林,因为他们当时已经准备掉头找隐蔽了。”停了一下又补充:“凡是在射击孔附近晃悠的,都把钢盔戴上,挨揍的不只是鬼子,一会儿还包括咱们!除了射手和副射手,机枪后头不许站人,谁再像刚才那样凑过来看热闹我就让他滚出去当预备队!”
……
一个伪军靠在颗树干后头,斜戴着大檐帽的脑袋上偏缠了一大圈纱布,因为他缺了半个耳朵。
另一个伪军抄着袖口歪挂着步枪,靠在树干的另一边,满身干涸的血色,看起来凛然无敌感。他吸溜了即将淌到嘴唇的鼻涕,得意地挑了挑稀疏的眉毛:“老子跟你可是两码事!你是俘虏,老子是起义,懂不懂?”
半只耳朵听得不耐烦:“有完没完了?能不能换个人吹牛x?”
“吹?这是吹的吗?石桥上一口气干死仨皇……鬼子。你行?有这胆儿吗?切”
半只耳朵受够了那货的牛x样儿了,猛地将步枪枪托狠狠坠在地上,指着他的枪栓道:“但凡那天暖和点,老子特么能活捉俩八路!你行?有这胆儿吗?啊?俺就问问你,鬼子牛x还是八路牛x?”
“……”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吹牛x这位很想说鬼子更牛x,可眼下这就是八路的地方,他也成个八路了,那他该说谁牛x?
一头熊不知何时出现,那张丑陋熊脸因为心情看起来更加难看:“你俩能不能别吹牛x了?呜呜喳喳在这干啥呢?姥姥的信不信我……”
两个伪军慌忙立正站好:“那个……三排长,是连长说……让俺俩到三排。”
“……”
“咱三排的阵地在哪啊?”
“这。”
“这?”
两个伪军四下里望着空荡荡傻看,终于凌乱在风中……
第493章 机枪()
噪音!满耳朵里都是狂暴的噪音!
火药高速爆燃的声音,弹头高速划擦出枪膛的声音,空气被冲击的声音,金属机械高速撞击往复的声音,弹壳连续掉落的声音,混合成为统一的狂暴噪音不停不歇。遮蔽了碉堡被连续击中外壁的声音,遮蔽了子弹不时迎面飞进来又嵌入后墙的声音,遮蔽了子弹偶尔飞进来擦过钢盔或者撞击重机枪那金属体的声音。
在昏暗的碉堡里,射击孔看起来明晃晃的刺眼,在冲击中震颤的重机枪枪口一次次爆闪出暖色的淡光,连续生成的烟雾被经过碉堡外的风又带进了射击孔,与一次次跟随跳动的弹壳而出的硝烟混合,弥漫,飘荡,再弥漫。
这就是机枪手的工作,这就是火力点,身为八路军战士,他们大多都是第一次真正战斗在碉堡里,这感觉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惬意,光线视线不良的狭小空间逐渐让他们变得焦躁,完全没有了最初时的优越感。
负责运送弹药的战士抱着个子弹盒猫着腰顺交通壕奔来,刚刚跑进碉堡后的入口便重重跌倒,怀里的子弹盒脱手摔下,三百发六五子弹泼水般哗啦一声全扣地上了,与满地的弹壳黄灿灿地交错蹦跳滚动在一起。
“娘的我……我中弹啦!”摔倒在地的战士两手死死捂着他的脚踝叫唤,血红正迅速蔓延在他的指缝间,那是一颗变线的跳弹造成。
重机枪仍然在射击,副射手仍然在忙乱地为机枪衔接下一个保弹板,连扭头看的兴趣都没有,两个战士蹲跪在重机枪侧边,一把又一把地将散落满地的子弹搂在手畔,然后一颗一颗快速地往打空的保弹板上压。
眉头深皱的马良拎着他的步枪贴靠在观察孔的侧边一次次地探看,缩躲,再探看,忽然扯着喉咙在喧嚣中喊:“先别管对面的压制!打那些正在展开的目标!让他们爬!听到没有,让他们爬!”这时射击孔附近猛地几蓬土雾飞溅:“我x他先人!”然后捂着眼睛靠着射击孔边的墙壁滑坐下来,发现捂眼的手上没有血,才知道是被飞溅的沙砾迷了眼,根本没意识到他马良自己也有出口脏话的一天。
何根生冲进了交通壕,手上的血迹还未干,猫下腰在交通壕里快速向前奔跑。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未改变,只不过没有了那枚青天白日帽徽,臂章变成了醒目的18ga。唯一令他高兴的是有了崭新的红十字袖标,和精致漂亮的纯牛皮日式战地药箱,背在身后不再像木药箱那么沉重碍事。
仓惶跃过交通壕里那些或卧或坐的预备队战士,吸引得那些目光集体回头朝他的匆匆奔跑背影看。有卫生员了,真好。起码……死的时候有他在,愿菩萨保佑他。
是跳弹,嵌脚踝里了,单膝跪地查看伤处的何根生扭头朝碉堡外的交通壕喊:“来个帮我把他架走!”
话音刚落,随着一声坠落响,射击中的重机枪停了,主射手倒在了满地的弹壳中,倒在了何根生闻声回望的呆呆目光里。副射手递进开始操作机枪,一个装填手站起来变成了副射手,同时朝碉堡外大喊:“再进来个装填手!”
噪音,满耳朵里又开始狂暴的喧嚣噪音!弹壳继续连绵坠落着,跳跃,滚动,散尽最后一缕硝烟。
……
上游,是酒站以西,对应的就是防守方左翼。
碉堡在正面忙于压制与反压制的火力来往,侧翼的推进就从容多了。鬼子的战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整体分三单位,正面一单位,侧面一单位,预备队一单位。
上游兵力一个小队,目前并不是拳头式的进攻,而是尝试性的进攻,主要目的是侦查防守态势,如果条件允许,可以由尝试性进攻直接演变成正式进攻。
碉堡的三个方向射界覆盖了绝大部分范围,但河岸是碉堡不能覆盖的,因为河岸低。
有一个方向最方便覆盖河岸,那是对岸,即浑水河南岸。对岸兵力两个排,比酒站里都多,一个是石成的二排,一个是二连的那个排。但胡义叮嘱了石成,没得到参战信号不许参战,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参战。
如果在对岸展开火力协助酒站的防御,鬼子的进攻难度可想而知,除非拆开兵力离开战场范围找位置想办法过河一部,然后再做两方面的协同。可是那样一来,虽然鬼子的战斗力强悍,一个中队的规模也太单薄了,没有攻坚武器,攻占酒站的几率仍然不乐观。
最关键的问题是战斗目的,九连现在根本不是防守酒站,而是在打阻击,要把鬼子粘住,耗住,一旦那么做了,好不容易吸引来的鬼子很可能立即掉头去汇合伪军重新向大北庄开进,或者立即将正在向大北庄开进的伪军调回来;要么是战斗目的失败,要么是形同灭顶之灾,这些问题别人不关心,胡义不敢不想。
既要守,还要给鬼子希望,让他们不忍心松口慢慢磨,潜移默化地消耗他们的斗志,兵力,弹药,以图后招。唯一担心的就是右翼,没有对岸火力支持真的可能漏进来,骡子能行么?如果他不行,还能有人行么?这种情况下视死如归的热血是没有任何裨益的,只会加速失败。
把全九连所有的面孔筛了个遍,只有那头惜命的熊是最佳人选,只有他能坚持更长时间,即便这个意志不坚定的熊货最后真的把阵地给撇了,也没人能比他坚持的时间更长。幸运一次可以叫幸运,幸运多了算什么?胡义深信,那熊一定能做到胡义自己做不到的!
石屋很坚固,那次被李有德烧过以后,重新修建了两层交错的并列圆木平顶,上头本来还有沙包工事,现在已经命人把那些沙包袋子铺平了,别说掷弹筒,迫击炮也没法轻易砸塌。石屋距离左岸不远,射击孔砸在了尽量高的位置,踩着桌子头顶几乎蹭到了上头的一根根圆木梁
在砸开的射击孔上架上了捷克式机枪,目标已经出现,一个鬼子步枪组,九个,拉开着距离,不时利用着地形掩蔽位,顺着西面上游河岸低位正在鬼鬼祟祟接近着。
于是,捷克式机枪响了,射击频率明快清晰,如节奏旋律般的短点射,那弹道时而撩拨着岸上的雪,时而击碎了岸畔的冰。目标在弹道的间歇中惊慌地窜起或隐没,像是一只只掉了魂的兔子……
第494章 逃兵的理由()
酒站,右翼,即东侧。
一大片空地,还有些稀疏没了树叶的树,不必到岸畔便可看得见冰冷流淌的浑水河,蜿蜒北流一段,再转向东。
酒站里原本就有不少沙袋,田三七领着徐小、一只耳和起义者,又装了一些,一个用沙包临时垒成的半环形工事即将完成,距离东岸约五十多米,虽然附近有几棵光秃秃的树,这工事看起来仍然突兀显眼,绝对是个挨揍的好靶子。
熊此刻背靠着沙包半躺在工事后,仰望着湛蓝清冷的高高苍穹,不甘着熊心,早晚会有铁疙瘩从天上掉下来,说不定那密度能把他的熊脑袋直接砸扁。
熊想,老子戴个钢盔行不行?不行!关键那玩意它爆炸啊,钢盔也许能勉强保住半个脑袋,可光剩下了半个脑袋……老子还能活么?难!吃饭都没下牙,怎么嚼?让老子以后怎么嚼?下边啥都没了,那不还是得活活饿死么!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上火,任他是熊,也萎靡萧索了。一脚蹬开了身边的机枪,仍然不甘心,顺手抠起一把沙子,朝那挺捷克式机枪扬,巴不得它能卡了壳。
徐小跑过来了,半蹲在沙包墙后,推了推那挡了眉眼的不合头钢盔,露出半个脑袋在沙包后向东侧投出他认真又单纯的视线,主动开始警戒观察。
一只耳和起义者扔下了挖沙子的锹,也不情不愿地回来了,来到沙包墙后顺势一栽歪,长吁短叹。
田三七卸下了肩上的最后一个沙包,在工事上摆好,然后抹着头上的汗在工事后坐下来,搂过他的步枪开始检查,沉默着没话说。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话可一点都不假,罗富贵是真熊,熊得连田三七和徐小这等好兵都能忍不住跟着发蔫。九连三排在排长罗富贵的悲催带领下,士气一蹶不振,像是一群丧气鬼。
风掠过,带来了一丝淡淡硝烟味的同时,也带来了重机枪射击的沉闷旋律,催命钟一般不停地响,工事墙后没人说话。
不久后,捷克式机枪射击声猛地从西侧传来,一只耳忽然有了精神,连忙坐起,呆呆向西面的石屋方向看了一会儿:“鬼子选了西边!咱没事了!咱应该没事了!呵呵……呵呵呵……哎呀我”
还没来得及变成开怀大笑,熊的鞋底已经狠狠踹在了一只耳的后背上,结束了那傻笑声的持续。怪不得胡老大总喜欢踹我,这脚感确实不错,连郁闷的心情都好了些呢!
“姥姥个缺心眼的!你想的美吧。守西边的是胡老大,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嗯?你听听,机枪声这个脆,这个轻松,听见过么?好听吧?你当鬼子跟你这缺货一个样呢?喜欢找死?我要是鬼子现在就下令撤了,他那机枪根本不是人能打的!”
“撤了……那不也是好事么?”
“好你姥姥!当鬼子全是吴石头吗?他西边打不动不就换东边了吗?愁人玩意!”
“呃……谁是吴石头?”
“自己打听!”
“……”
“我说各位,一个个都是英雄,说说吧,怎么办?嗯?英雄们?”
“班长,我觉得……”
“小啊,你就别说话了。听话,消停会儿,班长现在头疼。”
“嗯。”徐小重新去当他的观察哨。
田三七终于将他的步枪横架在腿上,抬起头严肃道:“我觉得咱们应该摆两个工事,分成两组,能守住更长时间,也不至于一颗榴弹全窝端。”
“姥姥的这屁你现在才放?”
“这屁我刚才就放了。”
“……”熊皱起了丑陋眉毛似乎在回忆,似乎……有了点印象。
田三七也没兴趣再补充,因为那熊满脑袋都是消极怠战,这头懦夫熊根本都不想守,又怎会记得有勇气坚守的谏言。懒得鄙视熊,一窝端了更好,死个痛快罢。
“有没有什么能保住‘下牙’的办法呢?”熊翻着蛤蟆眼望天嘀咕着。
田三七更无语,这个屁也算白放了!他压制了内心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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