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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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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眼泪也眼看就要夺眶而出了。牛保民微微喘着气说:“保国,你来了,坐那儿吧,我有句话想对你再说一下。”牛保国呜咽着说:“哥,你不会有什么事的,尽管放心地养病呗,再别一天胡思乱想了。这人活到世上嘛,可不就是受苦遭罪来了,谁一辈子能没有个病病灾灾呢?有苦受那就说明他的阳罪还没满,阴曹地府里的那个阎王爷还不到叫他的时候。你一天还是安心将息你的病要紧,至于其它什么事,就还是一概都不去想为好。”谁都知道牛保民一辈子就看不惯牛保国这号人,弟兄两个一直就都合不来,然而今天他俩和和气气地坐到一块儿了,牛保国也还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对牛保民心平气和、推心置腹地说过话呢。
“保国,你说我这一辈子是得罪谁招惹谁了?或者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我一世都在尽心竭力地行善,积阴德,力求正直无私,总想勤劳治家,造福乡里,一有力气,就扶危济困。我不明白我到底作什么孽了,到头来竟落得这样人嫌狗不爱……”牛保民十分想不通,忿忿地冲着牛保国倾诉。“哥,”牛保国动情地叫了牛保民一声说,“你一世好精明,然而在这事上如今怎么又好糊涂呢?你把世事想得也太简单了。人们一天常吊在嘴上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尘世上哪有那样泾清渭浊的事呀。人跟人一天斗来斗去的,到底谁与谁能都有些什么仇,什么过不去的?完全不是这样的。不过,现在人家实行的这一套纯粹是一种治世手段罢了,这是政治,像你这样善良的人哪会懂得这些呢?你就省点心,别想那么多好了。”
“可我心气不平,心气不平啊!”牛保民这会儿不知是从哪儿来的那股子精神,你看他,怒目圆睁,咄咄逼人,呼啦一下子竟坐了起来,“如今很有些还是从前受过我好处的、或者是和我一起在泥里水里跌打滚爬的人,居然说我解放前是附带劳动,你看这气人不气人?你说,他们说这话是事实吗?这种昧良心的话,我想他们怎么能给人说得出口呢?天理昭昭,良心何在?”牛保民由于一时冲动,浑身都剧烈地哆嗦起来。“他大—”刘碧霞赶忙紧紧地抱住了牛保民,想让他躺下休息一会儿,不要再说话了。牛保民一个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吸越来越急促了。他用手指着德草母子向牛保国断断续续地说:“保国兄弟,德草娃小,你碧霞嫂娘家远,孤儿寡母,他们艰难的日子在后面呢。以后我不在了,你就……”话还没说完,他头一歪,就垂在了胸前,身子软瘫地倒在了刘碧霞的怀里,尽管他的嘴唇还在微微地动弹着,但已经再也听不清楚他都是在说什么了。
刘碧霞把牛保民的身子放下,让他平躺在炕上。牛德草见他大的嘴唇似乎还在微微地动,好像继续在说着什么,于是把耳朵就贴近仔细地听。他模模糊糊听见牛保民在弥留之际断断续续自语的却是:“人无力自死,人无力自死……”只是他的声、气力越来越弱,直至最后一点儿也都听不见了。
“他大,他大!”刘碧霞惶恐万状地叫了牛保民数声,一见毫无反应,忍不住就像疯了一样撕打着牛保民,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仇人—你咋舍得把我和咱娃撇下,就这样给撒手走了呢?”“大呀—”几乎是同一个时间,牛德草也使劲放声大哭了起来。牛保国走过来强拉开刘碧霞和牛德草,用手掌从上到下轻轻地抹了一下牛保民的面部,又往上扶了扶他的下巴,让他圆睁着的眼睛和微张着的嘴都闭合上,呈现出全然像是一个正常人睡着了的样子。这时屋外的天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阴得死沉死沉的了,远处传来了一阵隐隐的闷雷声,看样子一场暴风骤雨不可避免地即将来临了。在这暴风骤雨来临之前,周围的一切都是死一样的沉寂,空气窒息得让人憋闷,难以忍受。惟有牛德草和他妈刘碧霞那悲痛欲绝的哭声从他家的上房屋里传了出来,传到了巷道里,传遍了庙东村的角角落落。在整个庙东村里,凡是听到这哭声的人无不为之动容,忍不住摇头叹息道:“保民这下子走了,再也不用熬煎给他家补定漏划地主了。一辈子好人哪!苦难这就受到头了,甩手一走,不知道就免去了多少没来由的灾灾难难、是是非非……”
这哭声传到天空,迎着迎面吹来的强劲东风向西飘去,和着远处的阵阵雷声,向上天发出了一声声质问:“好人到头来得不到好报,这是到底是为什么?苍天有眼,你发话呀!”苍天无言,大地不语,它们似乎一切都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只是一味置若罔闻。
牛保民去世了,只因为他生前是庙东村生产大队的漏划地主嫌疑,是造反派、红卫兵阶级斗争的预备对象,庙东村生产大队的革命委员会正在组织发动革命群众,打算对他家实行强有力的无产阶级专政,好些人远嫌避疑犹恐不及,自然没有人敢没事找事,招惹是非,公开地感念牛保民生前的那些善行义举。他的丧事在破四旧、立四新思想浪潮的洗礼中,自然是一切从简了。刘碧霞是个绣花枕头,遇事心里没主意,牛保民在世时家里一切事务有牛保民筹划,表面上显得她还有能耐,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的;这牛保民一去世,她就乱了方寸,一时间啥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会一头坐在牛保民的灵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且边哭边诉说着:“没头绪的我呀—,难为死我啦!没有主意的我该咋办呀……”牛德草这时心里尽管也在想,他大在这尘世上辛辛苦苦地走了一场,也是够难为的了,临终最后这一回了,自己得尽力把他的丧事办得差不多一点儿;但他父亲临死把家事并没有托付给他,自从他父亲有病卧床以后,他家的家事一直都是他妈一手经管着的,他只能一切行动听指挥,而他妈现在只顾在那儿呼天抢地的一个劲嚎啕大哭,事情却不往前走,他手里不名一文,又怎能办得成事呢?加之当时的特殊政治气候,他也不敢过分造次,节外生枝,只有与时俱进,节哀顺变了。于是按照一些人省事的主张,打算以辣子、菜碟待客埋人,尽快使父亲入土为安,以免惹得那些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造反派们不高兴,又来找事寻麻烦。可是,这样以来,庙东的众人就有些看不过眼,不依了。耍娃娃脾气的老贫农、曾担任过多年治保主任的吉生,天不怕、地不怕地首先跳出来发话了:“不行!事情这样弄还成?我和牛保民好一辈辈子了,多少事我们都是在一块儿搭伙儿干着的,还能眼看着让他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默无声息地走?这事今天我说了算,我叫咋办就咋办。他谁有看法,想寻事,就让他只管找我,冲着我来。球倒是,头割了也不过碗大个疤,我倒要看看他谁能把我这球咬个齐茬,拿回去给他妈做个烟匣!”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虽然很粗鲁,但既说得大家心里都酸楚楚的,又逗得一个个忍俊不禁。
世上这凡事就只怕有个挑头儿的人,吉生出面这一喊,在场的人也就都应和起来了:“对!保民的娃娃小,婆娘又没经过事,没个正经主意,咱给保民就看着把他最后的这一场事办得顺顺辙辙的好了。”
于是,这些人顶着红色风暴的凶猛冲击,按着以往的习俗惯例,从北赵村叫来了四口乐人,唢呐铙钹齐响,吹吹打打,牛保民丧事的气氛马上就不一样了。到了晚上,他们不顾牛保国的执意阻拦,吉生那一帮帮子爱唱戏的,谁也不要人叫,一个个都自动地拿着他们唱戏要用的家伙,来到牛保民的灵堂前,和从北赵村叫来的那四口乐人联合在一起,叮里咣当地给牛保民唱起戏来,以此来追悼牛保民的在天之灵。由于牛保民生前乐善好施,庙东村邻家百舍经办红白喜事,经常由他和北赵村的这些乐人交涉,这些乐人也颇了解牛保民一辈子的为人,所以他们就也不计较给不给报酬的事,一个个满口应承,很乐意在这儿给牛保民最后再唱唱戏,热闹热闹,以表示和他生前的友情。
吉生他们这些人,戏唱得好坏虽然不敢让人妄加恭维,但唱得感情却很到位。他们一个个激情满怀,感慨万千,唱得声泪俱下,不能自已。
这戏一唱就唱了一个通宵,直唱到东方发白才算收场。造反派、红卫兵以及革命委员会的那些人对此颇有看法,极为不平,憋着一肚子的气,然而一看势头不对,一个个就又都无可奈何,只是像缩头乌龟似的,谁也没有敢轻举妄动,贸然前来寻衅滋事。
就这样,第二天总算是把牛保民在当时来说按风俗,风风光光地埋葬了。
第二十章 漏划之灾(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终于有一天庙东村生产大队革命委员会在主任王黑熊的主持下,革命革到牛保民一家的头上来了。这时候牛德草的父亲牛保民早已因为整天担忧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来了要补西北民主革命不彻底那一课,革委会要补定他家为漏划地主,听说已经都把绳索都买下了,准备到时候把他吊起来痛打的事,而闻风丧胆,惶惶不可终日,因而所患的心脏病日益加剧,终于承受不住精神上的重压,忧愁郁闷而病逝很长时间了。不过胆怯归胆怯,要降临的事情还是不管你胆怯不胆怯,依然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降临了。文化大革命的暴风骤雨夹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电闪雷鸣,以铺天盖地之势,荡涤一切牛鬼蛇神之力,不可阻挡地向着牛德草一家毫不留情地袭来。别看牛保民他人死了,可是他的那些罪孽深重的事情并没有完。庙东村革委会充分发扬“宜将乘勇追穷寇”的精神,英明果断地选准了清理阶级队伍的突破口,把补定牛保民家为漏划地主作为打响这一攻坚战的第一炮,策划重拳出击,决意要通过这一行动,稳、准、狠地给阶级敌人以致命打击,为庙东村生产大队下一步既轰轰烈烈、又扎扎实实地开展阶级斗争打开一个新局面。革委会主任王黑熊在庙东村生产大队的全体革命群众大会上明确宣布,牛保民家被确定为头批漏划地主嫌疑,要求广大革命群众和他家严格划清阶级界限,并与之作坚决的阶级斗争。革委会主任王黑熊的宣布刚一结束,一群如狼似虎般的红卫兵立即就旋风般地冲进了牛德草他家,不问三七二十一,把牛德草家里的箱箱柜柜,一应家具甚至门、窗全都用封条给封了,并且在他家大门边的墙上还钉上了一块长方形的木牌牌儿,上面用浓黑的墨汁醒目地写着“漏划地主嫌疑牛保民”几个字,从此对牛德草家就开始了全面的无产阶级专政。牛德草家一瞬间就这样成了阶级敌人、革命斗争的新对象。革委会坚定不移地立马就剥夺了他家所有成员的一切政治权利,就连生产大队所召开的社员群众大会也不允许他们家的任何人再来参加—足见其造反派革命的彻底性。
记得事后第一次召开社员群众大会的时候,牛德草不知道这一不成文的规定,还和往常一样,一听说生产队召开群众大会,马上谨小慎微地就准备去参加。他还惟恐去迟了人家挑刺,又挨批评,心想: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一举一动都不敢有半点儿疏忽大意,一旦有不到之处,就会动辄得咎。所以当一看其他人都纷纷往会场走去了,他也就紧跟着向会场走去。谁知道他刚一走进会场,迎面就碰上了老贫农牛百善,被他没客气劈头盖脸地就给了一顿训:“你这漏划地主狗崽子,跑这儿弄啥来了?我且问问你,你有什么资格来参加革命群众大会?也不撒泡尿把自己照照?”牛德草一听这话,当时脸立马一下子就红一块儿白一块儿的红到脖子根儿上去了,简直就像有人用鞋底在不停地朝他脸上打,热辣辣的难受。然而就在他强颜面对,心情还没平静下来之际,跟上就又听见革委会主任王黑熊以气吞山河之势向他呵斥道:“勒令阶级敌人、漏划地主牛保民的狗崽子牛德草,立即滚出会场!”牛德草一时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觉着无比的晦气,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骤然袭上心头。他万般无奈,不得不丢人现眼,自取其辱,在众目睽睽之下,默不作声,灰溜溜地离开了革命群众会场。
牛德草自打这以后就更是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了,周围和他同龄的那些青年人,包括以往和他关系都很不错的伙伴儿们,霎时与他似乎都陌生起来,村里青年人的一切活动他都可望而不可即,无缘参加了。社会现在所留给他的就只有提心吊胆,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在这样的年月里过日子,他如履薄冰,如走钢丝,连换洗一件衣服的自由都没有,也得向贫协主席再三请示,经过贫协主席允许后,方能由人家派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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