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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5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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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苑,天鹅房。

    天鹅房如今名副其实,圈起一处岛中湖来,养了二三十只天鹅,碧水白羽,美景如画。

    然寿哥却坐在湖边亭中,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的有一把没一把的投着鱼食,瞧也不瞧湖中争食的锦鲤,兀自同沈瑞说着大煞风景的话“辽东说贡海东青来,嚷嚷有二年了吧,却还没送来,朕可还等着看那海东青拿天鹅呢。陆二十七郎也是,辽东弄马倒是多,怎的就不弄几只鹰来。”

    沈瑞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勉强给出个笑容来,“海东青凶悍,听闻本身就不好捕获,熬鹰更是费时,他们就算逮着,也总要训好了才敢拿到御前。”

    寿哥哼哼两声,又抛了一把鱼食下去,忽又兴高采烈道“对了,你还没听过臧贤的琵琶,那也是一绝,一会儿朕传他来,你听听他的《海青拿天鹅》,那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说着就叫刘忠吩咐远远伺候着的小内侍去传人来。

    沈瑞无可奈何,也只好道谢。

    寿哥也不喂鱼了,随手把一袋子鱼食丢下,拍拍手,似是随口问道“张永、秦宽前儿走了,昨儿赵弘沛和李熙也走了。这两拨怎的还没一起走?”

    身侧无人,他便毫无顾忌的直言道,“张永不是问你借人了么,还分两路走?”

    “真是什么也瞒不了皇上。”沈瑞笑道,“这不是,秦大人张公公都是钦差身份出的京,赵弘沛两人虽然也遵皇上口谕,却到底不算是公差,不好与钦差同路。赵弘沛他们脚程略快,等进了山西,大约就能赶上了。”

    寿哥点了点头,笑眯眯道“你们办事还是周详的。”

    沈瑞笑着谢过,缓了一缓,方提起“先前与皇上提过的,臣的叔父在城郊立了处学堂,如今已有些学生就读。因着张永张大人这事,臣想着,左右那片农庄还有地方,不如将臣先前札子里提的农事学堂、商事学堂、匠人学堂都开起来。旁的不论,就是培养些账房出来也是用处极多的,如辽东,如山东,还有将来的海贸、河运……”

    他也是看中那片地方离京中不远,山水不错,民风淳朴,倒可以营造个“大学城”出来。

    寿哥点了点头,道“你先前设想得甚好,只不知百姓认不认。”

    沈瑞道“松江那边如今尚好。那边几所学堂如今都是臣族兄们打理着。农事学堂最佳。因着松江也要造船,匠人学堂如今也算红火。

    “除却船工外,织工也颇多——南边儿地少,寻常人家总要找些营生贴补家用,织布是重要一项,匠人学堂教人怎么织得又快又好,极受百姓欢迎。

    “商事学堂目前主要还是教些账房出来。因着在南边儿取得了些许经验,所以臣才想着,在北边儿也试试。”

    寿哥无可无不可道“那便试试吧。只北边儿没那许多经商的人家。教出账房来,却让往辽东去,故土难离,怕也不愿去。”

    沈瑞笑道“工钱给得高高的,便就乐意去了。”

    寿哥哈哈大笑道“善哉。”

    聊起了西苑这边造船养水师的进度,寿哥好似忽然想起什么来,皱眉问沈瑞道“你说京郊的庄子,在哪里?”

    沈瑞不明所以,回道“在城东,差不多五六里地,郭家屯那边。”

    寿哥眉头便舒展开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沈瑞越发摸不着头脑,道“地方上,有什么不妥吗?”

    寿哥瞧了他一晌,终叹了口气,道“有折子弹劾,英国公张懋子张铭、张钦纵奴行凶,强占顺天府丰润县地亩,欺隐地税。”

    沈瑞大惊,忙站起身来,想替英国公府说两句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旁人家的事儿,他也不知内情,凭什么替人家打包票。

    到底,这不是张会的事儿。

    英国公三子张铭虽对张会兄弟不错,但先头就被东厂抓住过旷工的事儿,这人人品究竟如何也不好说。

    而张钦行四,在张会口中这就是张钢的狗腿子。尤其他媳妇四太太,那日在游氏产子时的表现,杨恬都与沈瑞说了,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这两个人犯事儿,沈瑞能说什么?

    但是事涉英国公府……

    寿哥看着沈瑞脸色变换,终是嗤笑一声,道“树大难免有枯枝,你还不明白?朕知道你替张二担心,你瞧着朕可是那不分青红皂白就迁怒的昏君?”

    沈瑞连忙连声道“臣不敢”“臣惶恐”云云。

    一时那边传了臧贤来,那一手琵琶果然惊艳,沈瑞却是无心去赏了。

    尤其看到与臧贤同来的钱宁,沈瑞更是打心眼里不待见,不若眼不见心不烦。

    寿哥这边与臧贤又说起乐理曲目种种,也无事与沈瑞商量了,便由着沈瑞告退。

    出了西苑,沈瑞并没有直接去英国公府,而是奔着岳家去了。

    在杨廷和口中,他得知,就是今日,司礼监左监丞张淮、户部左侍郎张缙、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张鸾、锦衣卫指挥使杨玉联名上书弹劾。

    这欺隐地税的事儿,并不是最近发生的,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弘治十年。而自正德以来,侵占地亩的事儿变得越发猖獗起来。

    丰润县当地一些民众自发开荒,因与英国公府庄园相邻,其管庄之仆赵文才造伪契,侵谋旁人所垦田亩,招聚流民佃之。

    朝廷屡遣户部、刑部乃至顺天府官员去勘合,赵文才还敢聚众掷石伤及官员。众人皆惧赵文才凶恶,仅如前造册缴报。

    这次是撞到了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张鸾手里,才被捅到皇上面前。

    “这几位……”沈瑞轻叩着手指数着,锦衣卫指挥使杨玉、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张鸾都是刘瑾的人,司礼监那位……大约也是。这事儿是刘瑾发难?

    “可是因着,先前英国公说文贵所奏‘将古墩台内造箭窗铳眼以伏兵制虏’之策无用?”沈瑞问道。

    毕竟文贵是给刘瑾搂银子的。

    杨廷和抚须道“面上瞧着都是刘瑾的人。却也未必。司礼监张淮,是李荣的人。而杨玉,一愚人耳。”

    沈瑞哂然一笑,杨玉确实是个棒槌,太容易被人利用了。

    有人想挑拨英国公府与刘瑾的关系?

    他不免又想起戴大宾之事,也是有些蹊跷的,像要挑起仕林对刘瑾的不满。

    这是有人想扳倒刘瑾,在这边给刘瑾造些仇家么?

    “岳父您看,英国公府那边,我想去知会一声……”沈瑞问道。

    杨廷和淡然道“无事。戚畹勋贵之家,这样行事的多了,当初周家张家闹的……。这次不过一个嫡幼子,一个庶子,老国公抬手就能料理。英国公府历经几朝屹立不倒,自有他的法门。”

    沈瑞笑道“是小婿瞎操心了。”

    虽是得了杨廷和这话,沈瑞仍是跑去了英国公府,与张会书房密谈。

    张会得了信儿却格外平静,冷笑道“他们做的原也不止这一桩。这些个世仆,从前是连本家稍弱些的主子都不放在眼里的,哪里会在乎些许小官。哼,这下张钦是完了。只是三叔,搞不好是叫张钦哄去挂了个名呐。”

    对于别人的家务事,沈瑞不想多插嘴,不过是来提醒两句,当下便只道“最近一桩桩事都是连环计,处处陷马坑,你也多加小心。”

    张会笑道“放心,我这在家守孝呢,我不出门,能惹出什么事儿来。”

    然而,张会与沈瑞谁也没想到,这件事竟如滚雪球一样,牵扯进越来越多的人。

    当初因畏惧赵文才凶恶而三缄其口的官员统统被问了罪。

    英国公张懋请罪自劾,然随后都察院审查时却忽然曝出,张铭乃是替人挂名,真正侵占田庄的主人是世孙张仑与张会两兄弟。

    司礼监与户部再查丰润县田土,竟是荣王、永康长公主、庆云侯周寿等等十数家宗室、外戚、勋贵皆有不同程度的侵占田亩欺隐地税。

    而锦衣卫又查出,赵文才之流招聚作佃户的流民,竟有正德元年冬那批山西来的流民。

    这些人本都安置在西苑做工,开春后朝廷朝廷就下旨遣返了,却不知怎的,被赵文才聚到了庄上。

    京郊之侧,聚集流民,居心叵测,若问个谋反之罪,那是要株连九族的。

    而当初,英国公府、驸马蔡震等勋贵都曾上书表示,愿意将自家城郊的庄子作为流民在城外的暂时性安置点。

    再往前推,最早遇到流民的,是当时的沈家庄,如今的祥安庄。

    最早出了安抚流民札子的,是沈瑞。

    。

第六百四十五章 星河明淡(七)() 
大雨瓢泼,街面上几无行人。

    一辆打着“八仙遨海”标记的马车在街上飞速驰过,车轮溅起一片片水花。

    自从西苑开放以后,车马行的生意一下子红火起来,这八仙车行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家,京城的大街小巷几乎无处不见这“八仙遨海”的马车。

    眼前这辆车也是寻常青帷车厢,毫不起眼,但若是此时有个懂行的人仔细看了,就会发现拉车的竟是匹上好的辽东马,而那车夫在这样的暴雨中,坐在车辕上纹丝不动,车也驾得极为平稳,显见不是一般人。

    车子拐进仁寿坊,停在沈府侧门,那蓑衣斗笠的车夫前去叩门,门房应得倒是及时,见了斗笠下那张脸也格外客气,口中却歉然道:“我们二爷陪二奶奶往阁老府去了,一早去的,走时还没下雨,这会儿瞧这天儿,实不知道多暂能回来。”

    那车夫也没法子,回转过来隔着帘子冲车里回禀了,里头略沉默了片刻,似在踌躇,终叹了口气道:“咱们这身份,往阁老府去不合适。问问长寿跟没跟沈二爷去,若是没有,咱们就往后头寻他去。”

    很快马车拐进了沈府后街,沈府成家立户的仆从皆在此居住。

    车夫熟门熟路的找到长寿门上,少一时,长寿披着蓑衣趿着木屐举着伞,跟着那车夫到了马车跟前,挑帘子边上车边笑骂道:“大帮主这架子是越来越大了,怎的,不是府里都不肯下车了么。”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却见杜老八脚边,倒着个被五花大绑塞住嘴巴的人。

    见长寿愣在当场,杜老八苦笑道:“哪儿敢在长寿大哥这里摆架子,实是我这也下不去车。”他揪着那人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向长寿道:“你瞧这厮,眼熟不?”

    外面雨声急促,天光晦暗,长寿眯起眼来,一时也看不清晰,“八爷就别卖关子了。既这种天儿还带了人来找我们二爷,二爷不在又来找我,显然是要紧事。”

    杜老八正色道:“长寿大哥不会忘了,你们头次来我店里,要了酒肉菜蔬往城外庄上去热闹,路遇一波山西灾民。这人是当时那波里领头的一个。”

    长寿脸色立时凝重起来,又瞧了那汉子一眼,见他四十来岁年纪,面色黝黑,有着最寻常庄稼汉子的脸,没有丝毫特色,丢在人堆里便很难再找出。

    时隔太久,那人当初又是最早招认一切、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长寿早已记不得了,但后来那波人的去向他却是知道的先是在沈家庄子上休养了一阵子,便去了西苑以工代赈,后来皇上下旨查处了南海郡君与仪宾案,将因此案而受灾的流民都遣回了。

    这人,无论如何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杜老八似是看出了他的思量,也不兜圈子,道:“这人是我手下在赵文才冒我东家之名的那个庄子上翻出来的。庄上,还有几个好手,操着南边儿口音,嘴巴倒是严实,不好撬开。我于南边儿绿林不太熟络,田丰兄弟又往山西去了,我此来一是想把这人交给二爷,再来也是想请顺子跟我回去认一认人。”

    这顺子大名田顺,是田丰的师弟,同田丰一样是当初田澎捡来的孤儿,随了田姓。

    田顺原是在赣南闽东一带绿林吃饭的,在施天泰灭了田澎满门又传话江湖后,他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田丰安稳下来后,要广招人手,自然不会不给几个在外自立门户的师兄弟送信。田顺是诸师兄弟中和田丰关系最近的一个,也是最早拖家带口跑来投靠的。

    田丰跟着赵弘沛去了山西后,田顺就接了田丰在京中这一摊子事。

    田顺和田丰的营生差不多,“蛇信子”的活儿没少干,人头颇熟,因此杜老八才有这找他认一认人的说法。

    长寿点头道:“田顺在府里,这就叫他随你去。二爷却是去阁老府了,一时回不来。八爷是把人搁我这儿,还是……”

    “把人先搁你这儿,回头二爷回来,还请往街口的八仙车行递个话,我晚些再过来。”杜老八当即道。

    两人商议妥当,长寿随车再次到了侧门,叫开了门,马车直入府内,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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