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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5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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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侧响起木屐踏石板的清脆足音,沈瑾下意识的侧头去看,见是一众丫鬟仆妇过来,料想是有女眷在,然此处避无可避,又不好快步走开,又见那领路的小幺儿垂手站立,他也只得默默垂眸站在原地。
他却不知,这侧颜一瞥,已然惊艳到对面一众女娘。
好一位翩翩少年郎,恁的清隽俊逸!
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青袍,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分外出尘,一把油纸伞,配上这烟雨,宛如一幅江南水墨画卷,让人见之忘俗!
打头的丫鬟也在呆愣间,恍惚似听到主子姑娘的声音自后传来,犹如梦呓:“那人……是谁?”
好像有人推了她一把,打头的丫鬟猛的醒过神来,慌忙端起架子来,厉声问道:“前面是谁?”
这边引路的小幺儿恭恭敬敬回道:“回姐姐的话,是侯爷请二姑爷状元公过府说话,让小的为状元公引路出府。”
那丫鬟“呀”了一声,慌忙又捂住嘴,回头用目光相询,见大丫鬟缓缓点头,放才高声道:“状元公万福,婢子失礼了。婢子们是随二姑娘去为侯爷送果子。”
二姑娘!
沈瑾的心猛的一缩,强忍住抬头的冲动,垂目低头,默默拱手为礼,道:“冲撞了姑娘,恕罪!”
他原是随意说话,然这江南特有的润泽声线,听在众京中女娘耳里,不免又是一阵心悸。
那边木屐一响,裙摆悉索,似是回礼,却并无回话。
末了还是丫鬟出声道:“状元公请便。”
小幺儿做了个请的姿势,沈瑾也不抬眼去看,只微微冲那边颔首为礼,便赶紧跟着小幺儿走了。
走出去许久,才听得那边重新响起木屐声。
寿宁侯府碧光楼上,四面窗户大敞,南风卷着雨丝涌来,带进满室清爽,寿宁侯夫人正在与几个仆妇丫鬟摸着叶子牌消磨时光。
一个婆子悄声上楼,来到寿宁侯夫人面前。
寿宁侯夫人面上带出了紧张之色,忙摆手停了牌局,打发了人下去,问道:“怎样?”
那婆子福了福身,笑道:“姑娘身边的人说,听见姑娘自语,只文绉绉的她学不上来,大抵是说,见着姑爷,就好像见着了江南一般。”
寿宁侯夫人噗嗤一声笑了,连连道:“这学的,什么话!”
虽是嗔怪,说话间却是眼角眉梢都挂着欢喜,双手合十,口中念佛:“早立了屏风叫她去瞧,她偏使性子不肯!早瞧见了,中意了,又岂会闹我这样久!阿弥陀佛,佛主保佑,总算是太平了。这下可以给她好好办及笄礼了,哎呀,我原真怕她性子上来,及笄礼上闹腾起来,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又忍不住抱怨道:“她若早这么省心,我至于巴巴派人先去与她张罗,反落得姑爷不满,侯爷也嗔我多事!可是两面没落好……”
那婆子便笑着给寿宁侯夫人开解,又说了许多让她开怀的话。
寿宁侯夫人欢喜了一会儿,忽然沉下脸,盯着那婆子,恶狠狠放话道:“过两日吴锡桐那妮子便回来了,你给我吩咐下去,吴锡桐进宫的事,谁也不许告诉娴姐儿,谁嫌舌头长了,我便帮她剪了去干净!”
第六百二十一章 凤凰于飞(二十)()
祥安庄
随着天气逐渐转热,几场雨后,空气又润泽起来,不晓得是气候原因,还是那固本培元的丹药辅以练气功法真个有效,杨恬的喘症渐渐止住,身体也慢慢好转。
刘大夫也尽职尽责不断调整药方,辅以董婆子的针灸艾灸,五月下旬时,杨恬已能下地走动,不再一味躺在床上。
这卧床近两个月,她身体犹虚,脚下虚浮发软,不能久立,沈瑞便在坊间寻得轮椅与她。
当时民间轮椅称之为四轮车,相传为诸葛武侯所制,又有讹传木牛流马便是此物,只不过这轮椅颇为笨重,远非如后世那般便捷,用的人也不甚多。
沈瑞按照前世印象,请了巧手工匠改造一番,日间让仆妇推着跟在杨恬身后,随时乏了随时可坐,更可推之行进,继续赏玩风景。
沈瑞每每读书困乏欲歇息时,就会亲自推了杨恬走走,两人天南海北的聊上一番,朝中事,民间事,家宅事,皆不避讳。
杨恬大好了以后,刘大夫便即辞去,回了长公主府那边,不过每隔三天总要过来看诊一次,添减药方。
那稳婆董婆子倒是仍一直在庄上,每日里仍为杨恬针灸艾炙。
这董婆子原是北城颇有名气的一位稳婆,因她懂些医,会行针,又不似那等走街串巷碎嘴的三姑六婆,因此请她接生的人家着实不少,一年下来接的喜钱红封银子能保一家子过得小康。
只是这接生的活计赚得虽多,却到底是个腌活儿,又有风险这时节婴儿的夭折率还是颇高,一尸两命也是寻常,真闹成那样,她这接生银子是别想了,被揍一顿也寻常,吃官司也是有的,而更让这行人畏惧的是出人命便沾了晦气,折了阳寿。
如今沈瑞出重金请她,出手就是够她赚两年的银子,这杨姑娘又是个知书达理平易近人的,便是偶尔扎疼了或是艾炙烫着了,也不会如她所遇见的那些有钱人家的奶奶姑娘们那样打骂她,董婆子就颇生出些想在这里长干的心。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也是有苦衷。
她丈夫人称董老实的,人忒实心,没什么手艺,也做不得什么生意买卖。
两口子前后生了三个儿子,却只养住一个,还是有些呆傻的,是只长身子不长脑子,空有一身蛮力。
她这稳婆虽收入颇丰,但那爷俩却也不能在家翘脚呆着干吃白饭,且她这儿子饭量比谁都大,白养着真要养不起了。
遂董老实就带了儿子董大牛寻了出苦力装卸货的活计,儿子力气大,倒也能多赚些贴补家用。
儿子这样子,娶媳妇也是难题,好人家谁也不肯将好好的闺女嫁给个傻子,两口子就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个长相最普通、最老实最听话的女孩子,给儿子作了媳妇。
这儿媳妇倒是吃苦耐劳的,也没露出嫌弃董大牛的样子,董婆子还手把手教起媳妇接生来,指望着媳妇学会了,有朝一日老两口去了,他们小两口也能过好。
媳妇也不是脑子多灵光的,但胜在肯学,半年下来,倒也学得几分了。
董婆子正觉得日子要慢慢变好了,这媳妇却是被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拐跑了,人跑了不说,还把董婆子家值钱的东西都卷走了!
这种事儿董婆子在稳婆这圈子里常听说的,不成想有一日能摊到自己身上,便是报了官也无济于事,早跑没影儿了上哪儿抓去,董家只能自认倒霉。
董婆子只怕儿子受不住,结果儿子竟然全当没这么个人儿一样,回来也不找媳妇儿,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声。
她初时又是好气又是宽慰,心道幸亏儿子是个傻子,若是个心眼小的,被戴绿帽子,还指不上怎样呢。
可时间一长,她发现,儿子竟不是不懂,有那缺了德的小童编排歌谣嘲笑董大牛媳妇跟人跑了,儿子当时听着虽没反应,回家来却越发不爱说话了。
董婆子不由得一阵阵心酸,抱着儿子哭了一场,那傻儿子知道给她抹眼泪,可她同他说些开导的话,却是鸡同鸭讲,他又听不懂了。
她本就想着,重新攒些钱,就搬家,去个没人知道根底的地方,也不会有这些恼人的小崽子说些闲话气她儿子。
可京城居大不易,哪里又是容易换房子的,且她在这片名声已经闯下了,要寻接生的活计也方便,换了地方,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如此犹豫了小一年了,也没搬成。
这次倒是个极好的机会,接了沈家这个活儿,本身想投进官宦人家可不是容易的,然杨姑娘病了这一场,几乎从阎罗殿里走了一圈,怕不要调养个三五年的,总有用着她这针灸艾灸手艺的地方。
她品着,杨姑娘身边的人,沈少爷身边的人,都是极好相处的,也不嫌弃她下九流三姑六婆出身,待她客客气气的。
而庄上总会有些力气活让人做吧,这样她老头子她儿子也能得口饭吃。
董婆子既这样想了,便私下里与谷芽透了话。
谷芽因董婆子不藏私,肯用心教她,且待姑娘又极有耐心,极负责,遂拜了董婆子作师父,师徒俩倒是处得极亲近的。
董婆子家里虽是这样情况,过来后却是只字不提,从不靠这种事儿博同情,此时说来,谷芽更是敬重她几分,当下便表示帮她向林妈妈问问。
林妈妈那边也是忧心姑娘的身子骨,当初派了谷芽去学针灸,便是想着在姑娘身边留个懂医的能时时伺候,大夫走了也不怕。此时见董婆子有意留下伺候杨恬,她真是大喜过望。
这些时日她和董婆子相处下来,也觉得这人老实本分,不似坊间有些稳婆三不着两的,而现在家中有这等事却不私下缠磨姑娘,反悄悄来问她们话,可见知礼。
林妈妈便应承着去说项,又笑言:“这事儿不必问姑娘,凡为姑娘好的,沈二爷就头一个留你下来。”
董婆子忙千恩万谢的,又掏出早备好的红封要谢林妈妈,林妈妈并不收她谢仪,却道:“我也是盼着你能帮姑娘好好调养身子。尤其你是懂妇人科的,姑娘总担心这次落水受了寒,将来有碍子嗣。”
董婆子忙道:“刘大夫不是说姑娘年纪小,月信不调也是寻常,这次虽受寒染疾,日后不沾凉,慢慢的也就调养过来了吗?”
觑着林妈妈脸色,她又补充道:“老姐姐放心,我也有些艾炙暖宫的法子,帮姑娘调理着。”
林妈妈叹了口气,道:“也不瞒你,多是姑娘心结,我也盼着你多与她说些调养身子的话,你是医者,她总会听你的。”
董家一家子的聪明劲儿都长在董婆子身上了,她自接了这活计,就打听过沈杨两家,那阵子街面上传建昌侯闲话的最多,除开侯府姑娘扔了翰林千金下水之外,便是国舅爷害了前刑部尚书府唯一的独苗这桩事。
既知道沈二爷是嗣子,那便不难想到杨姑娘的心结自哪里来。
董婆子心里也没底能保证杨姑娘一准儿生一群大胖小子,但她于妇人科上知道的还是不少的,总能开解姑娘一二。
那边林妈妈把董婆子的事儿说与杨恬,又道:“董婆子一人倒还罢了,这一家子要安排在庄上,还是得同姑爷那边管事说一声。”
杨恬先前不知董婆子竟有这样心酸经历,此时听来,无限唏嘘,自然应允。
待与沈瑞说了,沈瑞笑道:“她能留下来照料你,我还得感激她呢,养她一家又何妨。不过,既是她儿子大力,我倒想见见了。”
他着人喊来李昌家的,简单说了董婆子的事情,让她拾掇个独户小院出来与董家,又道:“董家既是整个儿搬过来,家当必然不少,你叫人套车,带几个有力气的庄户去帮董家搬家,把东西拉回来。”
李昌家的最是个有眼色的,听得董婆子的事儿便晓得沈瑞要示恩,便忙满口应下,不单这院子找得妥当、家什一应俱全,更是叫了几个长得端正又高壮的庄户,穿得齐整体面,由个聪明伶俐的小管事领着,套了四辆大车跟着董婆子往城里去。
董家既从前受了街坊的气,她便要让董婆子风风光光的搬走,找回这个脸面来。
于是这样一行人去了,便不是招摇过市也是极打眼的。
自从儿媳妇跟着货郎跑了之后,董家就成了这一条街的笑柄,街坊们闲来没少拿这话下饭。
这一番听闻董婆子竟是投在官宦人家作了医者供奉,街坊们霎时皆换了嘴脸,口中啧啧称奇,都道董婆子这是撞了大运了。
更有不少平时说了难听话的,现下涎着脸过来套近乎,甚至还帮董家搬家搭个手。
当然,也那有爱占小便宜的,假意来帮忙,实则想顺些东西走。
那沈家小管事最是个八面玲珑的,口中跟着街坊们客气,暗暗吹捧董婆子,眼睛却也是极尖,东西都看的牢牢的。真有人厚着脸皮硬拿,他也不客气,三言两语就说得人不得不放下,却又没真说难听的伤人面皮两厢吵闹。
董婆子也知道这是主家与她撑腰,虽不是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可到底憋气了许久,这次是着实出了口气,心下越发念着沈家杨家的好。
这边收拾妥当,小管事叫那些笨重家什不必拿了,直说昌大嫂子都给置办得齐齐整整妥妥当当了。
又给董婆子出主意道:“这房子先往牙人那边挂上,赁出去就是了,有个仨瓜俩枣的,您多买罐子头油也是好的。这些家什留在这里给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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