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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5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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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已洗掉妆容,去了金玉,也换回了素淡衣衫,丘聚挑了挑眉,淡淡道:“出嫁女齐衰不杖期,你待守孝多久?”

    珍姨娘身子一颤,抿了抿唇,刚待说话,只听丘聚又问了一句,“今儿可瞧见了?”

    珍姨娘身子抖得越发厉害,颤巍巍跪在了丘聚脚边,低声道:“老爷,世间已无闫宝珠,只有丘珍儿。”

    丘聚眉梢一挑,嘴角一歪,微微弯腰,伸出食指勾起她的下巴,“你瞧,有人做了亏心事,偏还能要权势得权势,要银钱有银钱,安享富贵,你又何必自苦呢?”

    珍姨娘由着他抬起面庞,便是寡淡着一张脸,也是极美的,尤其是那一双凤眼,波光潋滟,勾人心魄。

    她何必自苦呢?

    她年轻貌美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烹茶调香样样皆能,更何况还有那万贯家财为嫁妆,足以让京中豪门千金都眼红。

    可是,那状元郎,不要她。

    偏偏就不要她。

    她何必自苦呢?

    为给她报仇,堂兄行差踏错,固然祸害了沈家,可沈家竟诬闫家通倭,以致闫家族诛!

    她何必自苦呢?

    东厂来抄家时,胡丙瑞瞧中了她,把她藏了起来,献给了丘聚。为防她自戕,胡丙瑞还偷了她三岁的嫡亲侄儿出来,用以要挟。

    通倭重罪,十四岁以上男丁尽皆斩首,十四岁以下男丁流放三千里。

    闫家嫡支十四岁以下仅此一人,这么小的孩子若要流放必死无疑。

    闫家女眷听闻要去教坊司,大部分都在牢中自尽了,为保这闫家唯一的根苗,她委身于阉人,苟且偷生。

    还问她何必自苦?何必自苦?!

    “你的事儿,在老爷心上呢。必不能让他好过,日子且长着。”丘聚拇指摩挲着她如花瓣一般柔嫩的唇,“既已出嫁,孝守上半年也就是了。牛宣拿来的东西,回头你点一点入库。我瞧礼单里有一套红宝头面,你拿去戴吧。”

    指甲扎进掌心,钻心的疼。

    她疼得眸子里瞬时就盈满了泪,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便是哭腔也是婉转悦耳,“是,老爷。全凭老爷做主。”

    丘聚满意的放开她,往那边罗汉床上坐了,“待再过半年,这事儿彻底过去了,寻个由头就把小玉郎从庄上接回来,就说是我抱养的儿子,记在你名下。”

    珍姨娘这次是真呆住了,愣着了片刻,忽而泪如雨下,叩首下去,额头触地,久久没有抬起来。

    丘聚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慢条斯理道:“皇上已将王岳那老货调回司礼监,虽挂着个提督东厂的名儿,却已是不管事了。往后老爷我手上的活计越来越多,理会不得那些杂事。这家里的庶务,乃至外头的商铺田庄,你可得给老爷我打理好。你是个极聪明的,又从商户人家出来,不用我再教你吧?”

    珍姨娘伏在地上,喏喏应声。

    她会管好的,岂会不管好?

    这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她会靠这养活好闫家的独苗,靠这,替自己、替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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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十七章 凤凰于飞(十六)() 
    杨宅主院上房

    夜已深,杨廷和方带着一身疲惫从书房进得内院来。

    这些几日他一直宿在外书房,俞氏得了他回来的信儿,虽困倦已极,却仍强打着精神等着,见他进来,忙张罗着小丫鬟端了热水来与他烫脚。

    酸涨的双脚泡进热水中,杨廷和舒服的低吟一声,又仰头靠上椅背,由着俞氏盖了热巾子在他脸上。

    俞氏拿了美人锤轻轻给他捶起胳膊来,心疼道:“老爷也当顾惜自己身子。”

    杨廷和发出含混的哼声,这些时日人事变动频繁,谁也不曾想皇上竟准了马文升致仕,导致内阁十分不满,脾气最为火爆的刘健竟也上书自陈老病交侵,请致仕。

    那奏折里甚至有哀朽不才、强颜窃禄,有妨贤废职之罪、为新政之累等语,已是语气颇为不善。

    皇上当然不会也大笔一挥让他去了,还是安抚为主。

    但小皇帝那脾气……也是大为光火,甚至将他这老师叫进宫去,在他面前好生抱怨。

    可他又能说什么?只能仍是劝皇上,那位到底是先帝遗命辅政的……

    杨廷和思绪已经有些飘远,耳边俞氏在絮絮叨叨说着家中事。

    忽听到她问长子杨慎的婚事,杨廷和这才推开巾子,露出口鼻来,问道:“王家那边可是有什么说的?”

    俞氏叹了口气,道:“王家姑娘年岁也不小了,自是急的。也是……咱们大姑娘这病……”

    杨廷和声音明显沉了下来,问道:“这几日你可去看过恬儿了?”

    俞氏满脸愁容道:“昨儿才去过的。大姑娘精神还是好,只是这病……始终也不见好。瞧着……瞧着……唉,大夫说,恐是损了心脉。”

    杨廷和猛然揭起巾子,直起身,直视俞氏道:“怎说的?”

    俞氏苦笑一声,大夫说的那些什么脉沉细、浮大无根之类的她也听不懂,只大致学了一遍,又低声道:“王家也是怕了。而且,原就定的四月二十六,现在也没多少时日了,总要给王家个准信儿。”

    杨廷和眉头拧得更紧了,却是一言不发。

    半晌,俞氏又低低道:“说句不当说的,老爷莫恼我,我想着,是不是还是照旧办了喜事,冲一冲也好。”

    杨廷和斥道:“糊涂!你让王家姑娘、杨家长媳冲喜?!”

    俞氏惭愧的低下头,道:“我也是没个法子,才混想的。”

    木盆中的水一点点冷下去,杨廷和喊了丫鬟进来擦了脚,趿上鞋,在屋里慢慢踱起步来。

    俞氏打发了丫鬟收拾东西下去,这才幽幽叹道:“我……是真没法子了,咱们家这几个孩子……怎的婚事上都这样波折。”

    长子杨慎定亲不久,未来丈人便殁了,未婚妻随母扶棺回乡守孝三年,这才刚刚上京,又遇上这档子事儿。

    长女杨恬也是,才订了亲,沈沧那边便故去,不过她年岁小,沈瑞除了孝她再嫁也是一样的,这好容易孝期过了一半儿,杨恬也快及笄了,却不想,飞来横祸,现下病成这样。

    次子杨惇,早年间杨廷和曾与大理石卿杨镇有过口头婚约,定下杨镇庶出次女。时人讲同姓不婚,两家虽没任何亲缘关系,但人在官场,总要防着些小人,原是杨镇要将女儿记在舅家名下,再行定亲。不想那姑娘也是福薄的,才到舅家竟得了急症夭折了。这桩婚事也只得作罢。

    杨廷和虽觉俞氏这话刺耳,但事情确实也是如此,细想来,几个孩子的婚事都这样不顺遂。

    “下面几个小的,都晚些定亲罢。”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道。

    俞氏应了一声,有些踌躇道:“不是我说嘴……老爷,近日里,二姐儿常往我这边来,便是不言不语的,也总要坐上小半天儿。您也知道,从前她是不来的。想来,也是蒋姨娘着急了。也是,二姐儿转过年来也……”

    话未说完,杨廷和已不耐烦起来,冷冷道:“几个孩子的婚事,我自有安排。内宅的事你打理妥当便是。”

    俞氏本也是试探之意,见他恼了,登时便换了口风,将她想将四哥儿抱过来养的话就咽了回去,再也不准备提起。转而叹气道:“我也是盼着长媳早些进门,我也好有个臂膀。”

    杨廷和又踱了两圈,才道:“照旧筹备着婚事。恬姐儿那边,你多留心。”

    俞氏忙忙应下了。

    杨廷和又交代了俞氏几句,近来朝中局势多变,若有哪家哪家的夫人来访,要怎样的态度云云。

    夫妻二人又谈了半晌,直到敲了三更的梆子,这才歇下。

    翌日一早杨廷和便早早起来上朝去了。

    俞氏送走丈夫,回来又补眠,竟是睡得香甜,日上三竿才起身。

    她的心腹陪嫁婆子白妈妈带着丫鬟们过来为她梳妆更衣,因笑道:“太太好睡,方才管事媳妇子来回话,老奴都问过了,没什么要紧的,便按照往常的例处置了,让她们散了。”

    俞氏哎了一声,叹道:“真盼着大郎媳妇早些过门,把这一摊子接过去,我也好轻省轻省,多睡上会子。”

    白妈妈笑着挽起她一把浓黑的长发,桃木篦子沾着桂花油慢慢通着,笑道:“大奶奶便是进了门,太太也总要带上个三五年的,太太年轻轻的可别这会儿就想着躲懒了。”

    几个大丫鬟也嘻嘻哈哈的笑着凑趣。

    少一时,早饭端了来,俞氏刚坐下,外面丫鬟又来报二姑娘过来了。

    俞氏皱了眉头,道:“且让她回去吧,今日我忙,不必请安了。”她顿了顿,又道:“与她说,这府里要筹备大郎的婚事,忙得紧,问她与长嫂的见面礼绣好了不曾,让她这几日不必过来了,在房里好好做针线。”

    大丫鬟觑着她面色不虞,亲自领了差事去打发二姑娘了。

    白妈妈挨个指了活计,将满屋子人遣了出去,自己挽了袖子给俞氏布菜,低声问道:“太太这是不打算……”

    俞氏用筷子戳了戳碗中粳米粥,道:“昨日,我刚与老爷提了一句二姐儿,老爷便恼了,只说以后孩儿们的婚事他心里有数。我便知道老爷是真厌了那一位了。”

    白妈妈喜上眉梢,念了声佛,又道:“这样将四郎抱过来,老爷也只有欢喜,只怕,几位姑娘几位爷都要交与太太养呢……”

    俞氏摇了摇头,道:“这一宿,我都没怎么睡,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四哥儿,我不想要。”

    白妈妈一惊,道:“太太,咱们不是都说好了……”

    俞氏撂下碗筷,打断她道:“妈妈,我原也是想……多抱抱他,没准儿能招来个儿子,若是我福薄,日后将他养熟也是一样。但现在,”

    她抬起头来,目光异常坚定,“这一宿我想通了,便是没有亲生骨肉,这杨家哪个孩子不尊我为母?四哥儿将来怎样还不知,但却知有那一位在一日,哥儿就不可能与我同心。她不过是看我现在求子心切,哄我罢了。反倒是大郎如今前程可期,人又最是刚直,只要我待大郎媳妇好,待他亲妹子好,将来他这长子总要为我养老送终的。”

    白妈妈已是怔住,脸上不自觉带出了怜惜之意。

    俞氏垂下头,自嘲一笑道:“那一位,岂是好相与的?又指不上是挖了什么坑与我。日后我老了,若真觉膝下荒凉……多带带大郎的儿子也就是了。若他们生养得多,我抱过来一个孙女也是极如意。”

    白妈妈叹了口气,道:“太太便是真这样想,也不该今儿就回绝了二姑娘。拖上几日,等大奶奶进门,看看再说。”

    俞氏复又端起碗来,笑道:“二姐儿呆在我这里,她不自在,难道我是自在的?她不来,我还能多吃一碗饭。既想好了,我又何必委屈自个儿,趁早让她去了吧。”

    白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到底是自己奶大的姑娘,自己心疼,忙又给她夹了几箸菜,紧着道:“太太便多吃些。”

    *

    杨二姑娘杨悦吃了个闭门羹,气鼓鼓回了蒋姨娘的小院,将话一说,蒋姨娘便摔了个茶盏。

    母女俩一起咒骂了俞氏几句,蒋姨娘忽的心念一动,忙喊来心腹丫鬟交代了几句,又开箱子拿了荷包给她。

    那丫鬟出去走了一圈带了消息回来,果然不出蒋姨娘所料,昨夜杨廷和进了内院,宿在主院,还同俞氏说了半宿的话。

    蒋姨娘恨恨一捶桌子,听着女儿的抱怨,她不免心烦意乱,三两句将女儿撵走,自己歪在榻上静静盘算起来。

    半晌,她翻身下榻,再次开了箱子,却不是拿那几钱几两碎银的小荷包,而是将个首饰匣子拿了出来,仔细一样样挑拣。

    她,不能再等了。

    *

    仁寿坊,沈府

    这几日沈瑞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在拜访过张永之后,双方就辽东的事达成一致。而张永本身对造船也格外有兴趣,亦表示会适时推动一下此事。

    然而辽东事未发动,倒是王守仁的任命旨意先下达了。

    这次南京官员变动因是内阁与皇上相互妥协的结果,中低层官员或有诧异,上层却是纹丝未动。

    倒是皇上抬抬手就准了马文升的致仕,让内阁闪了一下,极是不快。

    王守仁在从沈瑞那边得了内幕消息之后便有了准备,旨意下后从容启程。

    临行前,师生两个还是一处商量了许多事,沈瑞在老师宅邸逗留大半日,末了又依依不舍送了老师到通州码头,直看着他登船扬帆起航,这才回转京师。

    而后寿哥也溜出宫来一趟,约了沈瑞张会等见面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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