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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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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要与他争口气,也莫要冷面以对、恶语伤人,往后早些成亲生子,好生教导我那孙儿读书就是。你们到底是手足兄弟,不要在人前落下短处。”
童子拉着妇人衣袖,看着她衣袖下露出个皮包骨,红着眼圈道:“儿子长大了,不会再像小时那般不懂事,以后也会做个好员外,娘也要听儿子的,好好吃药,早日好起来。”
妇人点点头,眼神却有些迷离。
画面一转,依旧是妇人房里。
妇人已经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地上跪满“呜呜”哭泣的婆子丫鬟。
童子呆呆地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门口进来几人,童子转过头去,冷冷地看着那几人,视线落在一俏丽妇人身上,张口说着什么。
那妇人一愣,随即双眼含泪,摇摇欲坠。
童子却越发着恼,指着那妇人说着什么。妇人旁边的中年人面色铁青,移步要上前,却被旁边的少年拉住胳膊。
那少年红着眼圈上前,开口要说话,童子却使劲一推,那少年摔倒在地,额头正好撞到旁边的条案上,鲜血一下子涌出来……
第五章 岁暮天寒(五)()
直到回了小跨院,沈睿深思依旧有些恍惚。
原来重生到五百年前,沈睿不再是沈睿,而成为沈瑞。
这家人太不正常了。
老安人将孙子养在身边,人前溺爱,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重新看这段记忆,这溺爱都是水份。
即便名义上是老安人亲自抚养嫡孙,也不过是交给养娘、婢子照看,每日里跟逗小猫小狗似的逗弄一二。身边安排侍候的小婢小厮,一个比一个淘气,整日里引着他玩。略有一两个懂事,劝着本主的,没几日就因这样那样的失误打发出去。
等到沈瑞六岁启蒙,因蒙师讲的晦涩,厌倦读书,老安人也纵容,只说孙子年纪还小,不必为读书耗费心血。
如此纵容之下,加上身边人的教唆,沈瑞越发淘气,闹腾的欢实。
沈瑞生母孙氏没法子,送了同样伶俐活泼的两个小婢过来。
因这两个婢子会玩,人前拐带着本主疯玩,深的本主喜欢,上了本主的心。被养娘、大婢子挑出错处的时候,本主就展开“霸王”性子给护住了,这才在他身边呆了几年。
众目睽睽之下,两婢不敢明着规劝什么,只是私下言行教导,到底有些成效,没有扼杀本主的那点良善之心。
这样的祖母,如此可笑的“宠爱”。
而当娘的人前冷淡,人后像面对小大人似的淳淳教导;庶兄并无卑微猥琐之态,方方正正的,竟是长子长兄的做派。
唯二正常的那个当爹的,说话就爱吊书袋子,面对儿子除了拷问功课,其他一句话也没有;还有那个“二娘”,相貌确实算得上是“美妾”,却无赵姨娘的粗鄙,柔柔弱弱的,菟丝花一样的女子。
本主并非真的不通世事,小时候还罢,被身边教唆着,大错小错不断;稍稍大些,在生母的教导下,行事已经开始有分寸。虽然看起来,依旧是高傲任性的性子,可却没有真的犯过什么大错。
对于祖母的“捧杀”,本主并非全然不知,无人时常亦时带黯然不解。即便在读书上没什么天分,可没人的时候,也能多翻两页书就翻两页书,尽管理解不能,可这个年纪该背会的书都背会了,只是并不在人前显露。
这祖母看来是真厌弃这个孙子,可那当娘的是为哪般?亲生儿子差点养歪,在家中地位连庶子都比不上,这当娘的就这么甘心?
瞧着她私下教子的模样,是个心思通透的,难道不晓得“士农工商”中“士”的地位之高?
半点没有望子成龙之心不说,还刻意引导儿子甘于平庸,做个小康地主。
这也太圣母了么?
难道她就不晓得儿子不被人待见,一点后手都没有。
沈睿实是有些同情本主,生母刚逝就被生父打的夭折,这命也太苦了。可没有本主要夭折,也没有沈瑞的“醒来”。
沈睿既成了沈瑞,现在要做得,就是预防再次“夭折”。
他握着拳,这以后他就是沈瑞了。
“呜呜……”里屋传出声音,这在寂静的深夜,动静虽不大,却十分清晰。
沈瑞这才想起床上还捆着一个小婢,忙进了屋子,就见床上的被子包动了动。他走近前,将怀中的纸包往褥子下掖好,方解开柳芽手上的绑带,去了她眼睛上的巾子。
柳芽眼睛红红的,眼里含着眼泪,可见沈瑞小脸绷得紧紧的,想哭也不敢哭。
沈瑞想着方才柳芽给自己梳头换衣的熟练,也不解释自己为何才解开她,想了想道:“你在家里时,照看你弟弟?你弟弟多大了?”
柳芽点头道:“嗯,阿弟七岁,今年开春送了村塾。”提起弟弟,不由眼睛发亮,原本木讷呆滞的小脸添了不少生气。
沈瑞点点头,明白柳芽后娘为什么卖柳芽了。儿子上学了,不需要人照看,卖了柳芽得一笔卖身银不说,还省了一副嫁妆。时下南边讲究嫁妆,即便是寒门小户,新娘子也没有光身子出门的,被子啊,箱子啊,衣服,零零碎碎的,少说也得几两银子。以柳芽的年纪,若是不卖出来,也该开始预备嫁妆。虽说嫁女也有聘银,可到底抵不上嫁妆,所以南人才有溺死女婴之俗。
柳芽即便被后娘苛待,也没有怨愤迁怒,依旧能视后母所出的兄弟为手足,可见本性质朴纯善。
沈瑞问道:“你弟弟聪明不聪明,功课好不好?”
柳芽的眼神更亮了,嘴角不由地上挑:“阿弟恁聪明,村里人人都夸。刚进村塾没几日,就会背《三字经》。村里人都说,阿弟以后能考秀才老爷哩。”
可见姊弟两人感情真的好,这原本胆怯口拙之人说话都伶俐不少。
沈瑞的脸上也有了笑意,道:“秀才可不是说考就考的,要经过十年寒窗苦读。你家既能卖了你出来,日子想来不富裕。一两年还好,若是十年八年的,可是不少分抛费。”
柳芽没有城府,七情上色,闻言笑容立时凝注,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舒展开来,道:“小婢每月月钱一陌,村塾里每月束脩八十文,尽够哩。”
沈瑞摇头道:“束脩只是小头,世人讲究尊师重道。除了束脩,端午、中秋、年节、文圣人诞辰、夫子生日,都要加送一月束脩,称为‘三节两寿’。除此之外,笔墨纸砚,四书五经哪里是能少的。不说旁的,就是其中最便宜的纸,一大张就要十几文到几十文。换成书本,就更贵了,几百文到几千文不止。”
柳芽听的白了脸,道:“那阿弟怎生好?”
沈瑞道:“启蒙两年,识得几个字就罢了。村塾本就是蒙童识字班,先生多是老童生,自己都考不出秀才,怎么能带出秀才学生?”
柳芽的眼神不由暗了下去,喃喃道:“阿弟好聪明……还说考了秀才就给小婢赎身……”
时下卖身,分活契死契,活契上标明年限,做工期满就恢复自由身。死契则是买断生死,即便《大明律》上禁止庶民蓄奴,官员名下的奴婢也有限制,可实际上民间富户,多是呼奴使婢,只是在官府登记上,不是奴籍,而是义男养儿、养女婢妾之名。
柳芽她后娘既为了省嫁妆才卖她,她能入老安人院子做粗使,又能安排到这跨院,不用说定是死契。盼着弟弟出人头地,给自己赎身,应该就是柳芽的最大心愿。
有想法就好,就怕没想法,沈瑞道:“若是你真盼着你兄弟读书成才,也不是没机会。若是你做个忠仆,只听命于我,我成全了你便是!”
柳芽脸上满是懵懂不解:“二哥……”
沈瑞道:“我身边的伴读,不仅能跟着我一起读书识字,每月还有三百文的月例。”
柳芽闻言,不由瞪大眼睛,露出几分渴盼,随即又皱眉道:“二哥身边都是优差哩……”
沈瑞不说话,只看着柳芽。
外表是九岁大,可毕竟里头的芯子奔三,一本正经起来,不是一般的稳重。
柳芽生出几分畏惧,含胸收腹,小声道:“二哥是不是饿坏了……明儿开始,婢子将自己的例饭偷藏下给二哥?”
沈瑞抬头,似笑非笑:“你晓得我饿了?”
柳芽小声道:“小婢病时,娘也不给饭吃……只说是败火……还是弟弟偷偷给吃的,才没有饿死……”
沈瑞摸了摸肚子,两口蜂蜜外加上四枚鸡蛋,肚子里已经安生下来。枕头下还有半把冰糖,能量够了,为了“头七”那日的亮相,明日还得饿上一日。
落在柳芽眼中,却是沈瑞饿的狠了肚子疼,不知是不是想到自己饿肚子的光景,脸上少了几分畏惧,倒是多了几分不忍,摘下腰间的粗布荷包,打了开来。
里面是一枚鸡子大小的米糕。
柳芽掰着手指头道:“原想着……二哥耐不住饿,就偷偷给二哥垫饥。二哥一直没要吃的……小婢不敢多事……”
寒冬时节,米糕早已凉透,可那莹白的色泽,还是使得人移不开眼。
沈瑞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米糕上移开,看着柳芽,神色越发柔和。
即便性子怯懦胆小,可有善心,行事又有分寸,是个不错的小姑娘。
他摇摇头,道:“我不分你的饭菜,你只需帮我做一件事即可。”
如此这般这般交代一二,柳芽不由变了脸色,捂着嘴道:“二哥恁地如此咒自己?”
沈瑞苦笑道:“若是不叫外头晓得轻重,我只怕就要被圈死在这里。”
柳芽犹豫道:“没别的法子?”
沈瑞道:“能有什么法子?我娘没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就算这次没饿死我,还有其他招数要我的命。我不想等死。”
或者老安人要的不是孙子的命,而是想要败坏孙子的名声。可是口舌自古能杀人,在讲究忠孝廉耻的古代,要是声名狼藉,就算是活着也艰难。
沈瑞即便来的稀里糊涂,可“既来之,则安之”,也不想活的太累。
换做其他人,还会劝几句莫太伤心,还有老爷、老安人做主之类。柳芽却是吃了后娘几年苦头,只因自己勤勉能干,姐弟两个齐心才挣扎着活下来。
沉默了半响,柳芽到底是点了头,。
外头已经响起四更的梆子声。
主仆两个商议妥当,各自安置不提。
沈瑞还好,到底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心中有了主意,便踏踏实实地睡了。柳芽本是胆小之人,接了这么大一个任务,不免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时分,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六章 岁暮天寒(六)()
沈瑞再睁开眼时,已经天色大亮。柳芽并不在屋子里,地上的铺盖已经收了。听到他起身的动静,王妈妈端了粥碗上来,柳芽顶着黑眼圈跟在后头。
王妈妈服侍着沈瑞梳洗了,方端了粥碗上前。
依旧是清澈见底的粥,连佐餐的小菜都没有,沈瑞却并无二话,端起来一口一口地用尽。王妈妈神色复杂,交代柳芽好生服侍,便带了粥碗出了屋子。
郝婆子再次过来,却没有来上房,而是进了厢房。
柳芽站在窗前见了,悄悄地告诉给沈瑞。
沈瑞想了想,低声道:“这两日门外是不是老有人盯着这院里?”
柳芽想了想,道:“不晓得,不过总有丫头在外头扫洒。”
沈瑞不由一阵后怕,幸好昨晚自己耐心等到三更,万物俱静时才出去。
因柳芽胆小,怕她行事出纰漏,沈瑞便拉着柳芽“演习”一把,从神情到语气地纠正一番。原本有些怯懦木讷的小婢,脸上不知不觉多了几分灵活。主仆两个昨晚睡得晚,演习得差不多,就一躺一座,再见周公。
直到中午,王妈妈又端了粥碗进来,主仆两人才醒来。
沈瑞在床上,将事情又想了一遍。只要自己受苛待的事情被揭破,不管老安人与沈举人如何说辞,可怀疑的种子已经落在旁人心中。
孙氏生前多有善举,在族亲中交好者不少,只有有人能为他出面,他的境况就会有所改变。
可那还不够,到底是四房家事,就算族亲有不平者,也不过是不痛不痒说几句话。自己只要在沈家,终究还是要落在老安人与“二娘”手中。
不管从嫡庶尊卑来说,还是从以后沈家家产分配来说,自己都是那个即将扶正的“二娘”的眼中钉。而在世人眼中,会庇护怜爱自己的老安人,又是真正厌恶自己之人。
本主被处置前,大戏又有“二娘”与沈瑾参演,谁晓得他们与老安人是不是蛇鼠一窝。看来不仅要揭破自己被苛待之事,还要想法子从这个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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