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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湿流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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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连忙将我架住,说,快跟你妈道歉。
“我又没错。”我推开父亲,冲出家门。
眼泪扑簌簌掉下来,觉得自己的命不好,母亲早早走了,后妈虽然不似童话中的狠心后妈,却毕竟不是亲娘,还会跟你撒气,想想几年来自己像个大人一般做牛做马照顾弟弟,完全没有过上正常的少年……更加委屈,在黑暗中失魂落魄般横冲直撞。
行到桥下时,桥上突然窜出一辆三轮车,疯了一样冲下来。我们村里的男孩都有这种毛病,骑车下坡都不刹车,喜欢享受从高处飞驰的快感。我一直低头走路,待意识到时,已经避无可避,正吓得听天由命时,居然有人在边上猛推了我一把,我冷不防跌到路边,与此同时,听到喀的一声,扭头,看到三轮车翻了,两人——驾车的和推我的齐齐滚落到地。
驾车的反没事,推我的那人被压在车下。驾车的连忙将车子扶起来,又去拉躺在地下的人。借着暗淡的路灯光,我认出那个人是隔壁的小松。他额上被划破了,有血蜿蜒到脸上,像一条可怕的蜈蚣。我踉跄爬起,暗想:完了,闯祸了,是不是还要赔医药费啊。怎么办呢?
“小松啊。”那驾车的认识他,说,“怎么样?没事吧,去琴芬阿姨那里包扎下吧。”
小松笑一笑,说,没事。你忙你的,我自己去。
“真不要紧,那我走了啊。”那人将车推走。
小松也走。走几步,看我缩在那里,便返回,说,还不回去?忽然又道,你不是小丛吗?这么晚,还出来?
我。我说不出话。看他一手捂着伤口,血都将他的手染红了,心莫名抽了一下,说,疼不疼?那么多血。
“不要紧。”小松笑。
“我跟你一起去琴芬阿姨那里。”我怯怯说。其实我是想说服他不要告诉我后妈。
小松想了想,说,也好。便捧着头与我说话:总是看不到你的人,想必在家里用功。我就用鼻子哼哼道:谁用功,你才闷家里用功。那个时候,死用功的人是遭歧视的。小松就笑,说,用功读书不好么?你不想将来考个好学校,谋份好职业么?
没想过。我斩钉截铁回答他。这个问题似乎太遥远了。虽然我确实要面临中考。村里人大多读到中学毕业,尤其是女孩,以后便是随便在镇上找个活做,或干脆务农,而后结婚生子,这样的人生,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没人觉得不好。
“嗯,那你呆在家里做什么呢?别人都在外面玩——”
“那帮人闹哄哄的,有什么好玩的。”我打断他。想起十几分钟前弟弟把我的碗碰翻的过程,心里起了烦躁。谁不想玩,可是自打后妈生下这个讨厌鬼,我的人生就与他捆绑起来。小孩是世上最磨人的东西,我那时发誓长大后绝不生小孩。总是在各种诡异的时间,譬如深夜困意最浓时,他莫名其妙哇哇乱哭,怎么哄也不行,弄得你恨不得把他扔到窗外。你泡好奶瓶让他吃,他不吃,奶瓶冷了,他就哭着要吃,害你白忙。你给他把尿他偏不尿,你想他可能真不要尿把他抱到身上,他就狂尿,看你衣服裤子湿淋淋的,还咯咯乱笑,明显故意捣乱。稍大一些,就爱玩,半夜三更,不睡觉,在你身上拱来拱去,要讲故事。不理他,同样要哭。带大弟弟的过程,就是我昼夜颠倒的过程,白天上课总是打瞌睡,晚上则神经过敏,一只耳朵总会自动竖着听弟弟的动静。
忽省过神来,发现小松在看我。带着一抹探究的笑意。我有些局促。低头看地面。却看到两个影子,一高一矮,倒在一起。更加不自在,遂抬起头,平视前方。
“有没有人说你挺特别的。”他说。
“什么?”我惊讶。
“没什么。”他又笑,“快中考了吧。”
嗯。我说。心一动,问:你是在市里念师范?
他点头,说,明年就毕业了。
“师范是怎样的?”我好奇。
“也是学校,只是里面的学生出来以后要做老师的。嗯,我们也要上课,要考试,校园比咱们的中学大好多,人也多,好多学生都是从别地方来的。市里的,外省的。”
“别的地方”对我而言是个空疏的概念,我从未出过我们的镇,然而“别的地方”也给我以想象,那是什么呢?我问,市里有什么跟咱们不一样的呢?
他说,那儿有大商店,我联想到镇里的供销社;他说,那儿有广场,我联想到镇政府前的那块种满花草的空地;他说人很多,我想象三月三赶集的盛况,再多也多不过那天吧。又看小松,个子已经很高了,很干净,如果我当年的词汇不是那么贫乏的话,我会把“玉树临风”这类滥词送给他。他怎么这么爱笑啊,那虚虚浮浮的笑意,浸润了月光,盈沛光洁,真想掬一把好好看看啊。
我心头浮满了一些感触,像一只船颠簸在风雨飘摇的水面上,一荡一荡的。
在我以前的印象中,他一直是父母与老师眼中的乖乖孩子,用功读书,然后朝着师长们认为最有前途的道路奔去,这不,他考上师范,在我们那,中考考师范的分数是最高的,其次才是重点高中。他拿到录取通知的那天,村委还敲锣打鼓了一阵,很是轰动,后妈去隔壁看了,回来时拿了一把糖,她把糖给我和弟弟,边絮絮说小松如何有出息,如何体面,如何知书达礼,我在旁边切猪食,甚是不耐,考上师范又有什么,以后做老师又有什么,也不见得能比人家卖猪肉的好多少,我把案板敲得咚咚响,后妈夺了我的刀,说,早晚刀要被我弄蛇了。后妈把我撇一边,轻轻使着刀子,仿佛刀子是她的亲人。后妈喜欢的人我一律不喜欢,连带着对小松也没什么好感觉。
然而现在与他谈笑风生,忽然生出一种很奇特的安谧的感觉,说不上来为什么,也许是晚上太安静了吧,使得我们的谈话很突兀;也许是月光太清亮了,使得天地很柔和。他忽然给我讲鬼故事——《绿牙齿》。最后眦着牙,说:看我的牙齿——我哇地大叫,他得意地大笑……
很快到琴芬阿姨家里。
琴芬阿姨是个赤脚医生,因为人好,无论老幼都亲切地唤她阿姨。她连忙捻亮灯,给小松擦拭伤口,消毒,缝线。我站在一旁,看针穿入,牙都眦起来了。小松似乎毫无痛楚,还开我玩笑,说,是我伤着哎,不是你,我看你都比我疼。又对琴芬阿姨说,小丛这姑娘人挺好,我不小心摔倒了,她倒非要送我过来。我妹妹有她懂事倒好。
我的脸微微红了。又隐隐有些不快,他似乎把我当成小孩了。
小松又说:对了,小叶跟小丛是同年吧。
小叶是琴芬阿姨的女儿,是我们班文艺委员,长得很漂亮,但也骄傲如公主,我不大喜欢她。
琴芬阿姨说读书不好,以后怕考不上学。
那倒也未必。小松说。
琴芬阿姨遂说,哎,你来帮小叶补习补习可好。
那没问题。小松回答得很干脆。
我想象他帮小叶补习的情景,心内又不快。
这时听得我后妈呼唤我的尖细嗓门,那声音带着点哭腔,深深浅浅,我看小松,他也正瞥向我,眼光撞在一起,撞出了无声的笑意。回去吧,你妈着急了。小松说。我就看他的头,琴芬阿姨的手在忙着,黄晕的光泻下一地暗暗的影子,我又看我的脚,低了头,然后就跑了。
第二天,小松来到我家,特地跟我妈道谢,说幸好碰着我。我便在旁边笑,我笑是因为他头上缠着纱布,特别像电视里看到的什么武士道日本人。
那日事件后,小松额头上便留下一道月牙形的疤,倘若前面的头发浓密的话,完全可以遮住那疤痕,然小松偏把头发理得短短的,露出那个印记,那印记蹲在额头上,还挺趾高气扬的。
春天
我轻抚他额上那轮月牙,嗔道:你都把头发留长了。
他痴迷地看我,颤声说:你真的,不喜欢么?
嗯,我不喜欢。我坚定回答他。
他眼中漾出亮晶晶的笑,说好。我明天就绞短。
而后抓住我的手,拿下来,紧紧握着。他的手很烫。
小松。我不由轻软地叫他。
三年前,他领弟弟到北京来,我亦曾这样叫过他。那个晚上,我试图将自己给他。然他拒绝了。他说他不需要愧疚下的奉献,也不需要同情下的施舍。他说他很好。他活得很好。有学生,有鸟,有树,有花,有自然赋予的一切。
“你真的很好么?小松,没有我。”我低低说。
他眼神迷惘,慢慢将我拥入怀中。我感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动,灼热的气流将我包围。我缩在里面,听着他紊乱的呼吸。
他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我知道他在克制。三年前他可以克制,此刻自然也可以。但是小松,我决定颠覆你的理智。不是怜悯不是愧疚,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我转身环住他的脖子,将唇覆盖在那个月牙上。小松,这是我的。我要你是我的……我说。
他身体颤动得厉害。手却更紧地抱住我。
可此时,我的手机响了。他陡然放开我。端坐床沿,羞涩天真地注视我,像个犯错的孩子。我说等我一下。去接手机。却是孟韬。我的老板。
到了吗?他说。
是的。我说。
为什么不给我电话。他说。
没必要。我说。
他沉默,过会说,在做什么。
我想了想,说,没什么,我挂电话了。他说等等。我停住。他自嘲,有点不习惯。你不在身边有点不习惯。如果是一个人陪我说会话。我说对不起。挂电话。
小松已经站起身。嘴角现出惯常的淡淡的笑。说:我走了,好好休息。
我无法再说话。点头。
浓密的头发已将月牙藏起来了。我们,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我关灯躺倒在床上。窗户开着。明堂里送进来的花香与月光缠在一起。春天,真的是个迷人的季节。一切都在孕育,一切都在绽放,一切都在明的光与美的影中。我的春天。曾经也在身体里绽放。
开始若有若无期盼一个人是不是身体里的春天已经降临了。
昨夜下了场雨,我在周五的清晨看微湿的青石板,今天下午,小松会回来的。黄昏,我搬了椅子在场上捡菜。支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喧嚣却不敢抬头看。那些嘈杂的声音中总有一个声音会被我剔除出来,像乐音一样在耳边回荡。那属于小松。只是他不会知道。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我终于等来了他。我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蹲在我面前,翻弄菜叶,说:很勤快嘛!
我不说话,自然也不敢看他。我只能看到他的手。那双修长干净的手,摸上去应该是清凉的。为生出这样的念头脸红,却更加不敢抬头。
“复习得怎么样?”他问。
自然不怎样。我成绩中等,没想过要考中专或高中。我家人也没赋予我这个神圣的职责。我只是浑浑噩噩过日子。以后,以后是属于以后的时间,我现在不会去思考。
“干什么这么沉默。”他突然托我下巴。我惊了一下,抬起头,看到他的笑,很肆无忌惮的,就莫名生出点恼怒。
“好像很讨厌我?”他扬着眉懒洋洋说,“嗯,是不是你们学校也是男生与女生老死不相往来的。”
不是。我说。
他说那是单不喜欢跟我说话了。又说,好了,不招惹你了,我那有一些参考资料。你要不要。
不要。我斩钉截铁。
很顽固么。算我死乞白脸求你要好么。他说。我不说话。他又说,初中的东西很容易的,半年也足够你赶上去了。等我一下。我去拿。
我没有等他。自顾去河滩洗菜,慢慢磨。回去的时候,看到他在老各树前吹口哨逗鸟。有鸟在他的头顶盘旋。天边烧着艳丽的云霞,那红色从树梢迸溅出来,染红了他的头发、脸庞、衣服。
我怔怔站在那里,感觉心鼓胀起来,像一个冉冉升起的惊叹号。老树、归鸟、小松的组合,让我感到一种无法抓住的美。
“过来。”他突然说。我猛然一惊。他并不看我,却知道我在。后来他说是感觉,对我他总会有特殊的直觉。
我没有过去。他回过头,促狭地笑,说,你似乎很怕我?
才不。我慢吞吞过去。
他说,看到那只鸟了么?在啄食的,好不好看,羽毛是蓝绿色的,脖子那有一圈黄毛。
是翠鸟吗?我问。
“哦,也许是,我不大清楚。嗯,这个给你。”将一叠资料给我。我只得接住。他拍我肩膀,像个兄长一样说:好好学习,好么?嘴角弯弯的,似乎又有笑溢出来。
我没说话。但知道心在动。我想跟小松并肩站在一起,虽然不知道学习究竟是不是能令我获得与他站在一起的魔力,但是他让我做的事我是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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