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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笔记-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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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分钟的空白之后,她把电话挂了,也许她意识到她亲手把我们的友情毁了,她在电话那头的沉吟和叹息都份外的沉重,紧紧地压迫着我的心跳,我敏锐地在这半分钟内感觉到自己的窒息和痛楚,却欲哭无泪。
茶几上是刘炎的条子,上面简单的写着几个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电话铃又一次尖锐地切断了我柔软的感动,哥哥在电话那头说,”那头猪呢?睡你旁边?我帮你找了个律师,他说你这种情况分不到财产,除非他自愿。你看你自己是不是白痴,你算是给这头猪白白糟蹋了……”
我握着电话,眼泪不停地往下滴,回忆像一扇打开的门,不停地引进风来吹出我的眼泪,而手中的电话,却横行霸道地塞在我的手里,阻止我的伤感与软弱。
11.
我又在半梦半醒中不停地梳理过去,可无论怎么梳理都是一团乱麻,我不停地看见坟墓、汽车还有岳祥没有肢体的脑袋在微薄得让我窒息的空气中飘浮游荡,脚下也是乱糟糟的,我深一脚浅一脚却始终无法分明在脚下涌动的都是什么,稻草?废水?还是泥土甚至狗屎?我看见刘炎和爸爸就在不远处对峙似地相隔着几十米松散地站着,漠无表情,他们的身旁都有厚厚的云彩在紧紧地包裹着他们的身体,但那彩色的云朵奇怪地呈现透明的液体状,好似能滴出些清澈的泉水一般。
在婚姻危机时不停地恋旧,而让自己能够从沉重的现实中乞求暂时的缓解是不是人的通病?我无法抑制自己不断地用怀念来改变现实的愿望,而且用幻想掺杂在回忆之中以增加它的力量,虽然我已经明显感觉到欺骗自己是如此的力不从心,甚至在梦中,我仍然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不安来自于现实中婚姻的裂纹。
我渐渐感觉到身体的下沉,下沉,而天空中到处飞溢着尖锐的声音,哥哥的嗓子如同被砸裂的镜子一样凛冽地绽出一道道雪白的刀锋来,我听不清他在叫喊些什么,只是在我惊慌地抬起脑袋来寻找哥哥声音的源头时,刘炎和爸爸却令人惊讶地保持着原有姿势,是我产生了幻觉?还是他们在装聋作哑地充耳不闻?
羡梅的笑声在空气中来回震荡,砸得我的耳朵生痛生痛,她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向我传送着什么,这声音细密如针尖点点滴滴扎在心头,”人格扭曲,人格扭曲……”
我仿佛看见羡梅在一个桔黄色的小欧式阳台上端坐着,她的身体被长及腰部的头发掩盖住了大部分,我只能看见她光滑如丝的发丝轻轻在修长白晰的腿上轻轻抚动,不时荡出一个小小的浪尖,她用胳膊环抱着双腿,亮亮的眼睛向上凝视着似火的骄阳,好像一点儿也没感觉到直面太阳的刺目,她的肌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她身边一个男人的侧影却如此渺小晦暗,仿佛隔她有几里之遥。
我这时发现自己其实是醒着的,我的眼睛如此生动地摄取了一切可以纳入视线的景观,遥远的,或是接近的,幻思的,或是现实的,这一切如此荒谬地揉和在一起就像一幅怪诞诡异的画但我是如此的驽钝,根本没有办法从中抽取一点我可以明白的精神或意义。
我已经丧失了对意义的辨别能力了,我颓丧地想着,睁开了眼睛,醒了。
天色很暗很暗,但连一丝乌云也没有。
第二部分 如斯女人第12节 如斯女人(5)
12.
留了张条子张刘炎之后我就搬回了家,爸爸妈妈对此没有流露出一点的讶异来,他们平静地接受了我在家静养的现实,只是,我的房间已经让给哥哥了,我只能睡在客厅里。
哥哥见到我时嘴角流出一丝嘲讽来,但也是什么都没有说。他就是这样,一旦我到家了,他似乎无话可说,但我一到刘炎那里,他就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多事情要找我。
小时候,哥哥对我很好,我还记得我们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穿着厚厚的棉袄裹着围巾站在街角吃烤红薯的模样:他那时只有一件黑黑的棉袄,那是爸爸的旧棉袄,老式的,上面缝着大大的口袋,衣服有些嫌大,哥哥常常是把袖子卷起来的,袖口的补丁给磨得油亮油亮的。
我们被冻得缩手缩脚,只露出一点点手套来捧着金黄色的红薯,红薯皮上的煤灰中流出甜蜜的粘汁来,不经意就滴在了黄白的线手套上。哥哥笑逐颜开地凝望着我,而我呢,则贪婪的舔食着冒着热气的红薯,红薯上散开的暖意像朵硕大的花儿一样,香气扑了一脸。很奇怪,哥哥不像很多那么大的男孩子,对自己的妹妹避之不及的样子,恨不得匆匆扫上一眼就拔腿就跑。那时的我感觉到分外的幸福,在看过很多同学的兄妹关系之后,因为哥哥几乎是无时不刻地陪在我身边,他总会一脸爱怜地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回家,就连和同学们出去,他也不忘记带上我。
我记得和哥哥的关系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而变化的原因只是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那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已经上了大学的哥哥寄给我一份生日礼物,我当着同桌的面把那个薄薄的邮包打开了,一脸的兴奋在此之前,我曾经对很多很多同学说过我的哥哥,我一脸热切总是让她们满腹狐疑,她们总是不敢相信一直到我十岁的时候,哥哥还会在冬天的晚上把我的脚捂在他的怀里,直到我的身体渐渐变得温暖而他的手相应地冰冷起来。
我永远没办法忘记同桌目瞪口呆地盯着我手中的那本书张大嘴说不出话的模样,而我拿着书的手也莫明其妙的开始颤抖,我的脸飞红却不知道怎么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只是呆呆地盯着书皮上穿着单纯的蓝色长裙的小姑娘和上面那几个鲜红的大字,“少女如何坚守贞操?”
那天的阳光格外的分明,照在铺天盖地的白雪上闪出无边的明朗,几只瘦小的麻雀咕咕叫着歪歪扭扭在雪地中蹒跚而行,身后落下一朵朵小小的白梅。远处还有一群群黑色的影子在飞舞的白色绒絮中闪动,那是在砸雪球的男孩子们,他们无忧无虑地将手中糖团一样可爱圆润的雪扔到女生堆里,引起一阵阵夹杂着尖叫与怒骂的笑声。
我猜想我的脸当时在分明的白色中会显得分外地腊黄与羞红来,我把书放进书包里,不声不吭地站起来走了出去,屋檐上不时地被风掀起薄薄的如面粉一般的雪片来,掀得人一头一脸的白色。我听见同桌小声地嘀嘀咕咕,似乎在和谁说着什么。
那天我的怀绪极为低落,就像心底被人戳穿一样空洞,身上重重的棉衣也仿佛空了一层,不但轻飘飘的没了重量,似乎也突然地透进了一股股刮破肌肤的寒风来。回到家时我看见妈妈正在炉子前很费力地炒菜,她的脸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刚才在路上被寒风刺出的干冷还是屋里暖暖的蒸汽温暖了她的脸。
我悄悄地递给妈妈这本书,一句话也没说,但心情仿佛在诉说一件极为稳秘的事情,妈妈只是瞄了一眼,毫不在意地说,“你哥跟我说过了,他特意给你买的。”
我就像再次被人扒光了衣裳一样无地自容,眼前浮出的全是同学们窃窃私语,她们不时地带着一种不信任的神气瞅着我,那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就像知道了我一件极为难堪的秘密,但妈妈坦然自若的模样又让我恍然地不敢相信这种神秘的表情到底隐含着的是一种怎样不可诉说的事情,似乎也并非显得极为重要。
这时候爸爸捧着一杯热茶从书桌前晃了过来,他那天的情绪不知怎么回事出奇的高昂,满面的油光就像妈妈正在烧得蹄膀一样滴着嫩嫩的脂色,他不偏不倚地踱过来看着我拿着书沮丧地站在厨房门口,“书收到了?好好看看吧。”又晃荡着踱远了。
13.
我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睛,哥哥的房间灯还亮着,他不时地走动发出些稀稀拉拉的拖动声,不知道他这么晚了还在干什么,一会儿,又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他的门开了,他直截了当地走到了我面前。
我闭上了眼睛,不想和他说话,只是听着他在沙发前停住了脚步,然后就是静悄悄的一片真空,就连空气似乎也微薄得感觉不到了,虽然呼吸并没有停止。
他蹲下身子来,我感觉到一股热热的气流扑到了我的脸上,这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个夜晚,哥哥温热的手托着我的脚,他摸索着我的脸庞一点一滴地感觉我体温慢慢地浮起,我在他的呼吸间感觉自己就像云彩一样随风飘浮,紧紧握着自己好让自己的身体不会如云彩般分裂成斑斑点点的断片散荡开来。
他轻轻地叫着我的名字,“若若,若若……”
我依然闭着眼睛,任凭他如游丝般的声息在头顶耳畔如碎裂的岩石尖锐地穿过,我听到一片片空气跌落的声音,在他的刺耳呼唤中显得如交响乐般优雅动人,他的呼吸声渐渐逼近了我。
“啪”的一声,我的脸顿时袭上了一片热浪,通红的火焰烧上了眉尖,我惊愕地睁开眼睛看着哥哥,他的脸在月光中异常狰狞可怕,愤怒顽固地在他的脸颊上燃烧,他的脸上肆意流淌着红黄白黑四种波纹,每条波纹交错咬合把他整合成了一张假面具一张悲怨与恼羞的假面具。
“你的身体被那只脏手摸过,我不敢想象你到底有多脏!”哥哥冰冷的掷下一句话,这句话像一根锋利的冰凌穿过滚热的火球直直地穿过了我的心脏,我的手在脸上滞住了,呆呆地望着他,竟然忘记了疼痛。
14.
我拧开门锁的时候看见刘炎抱着胸站在门口,“你回来了?”
“唔。”我什么也不想说。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了,“饭在桌子上,自己吃吧,还热着呢。”
我静悄悄地吃完了饭,破天荒地第一次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又把碗全堆进了水池,刘炎一声没响地注视着我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电视里一个女人在悲切地唱歌,“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离别的滋味这样凄凉,在这一刻间我感觉好像一只迷途羔羊……”我的眼泪忍不住一滴滴地滑到了嘴角,我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很咸,但,不苦。
刘炎闭上了眼睛,我坐到他的对面,毕恭毕敬地端正了身体离婚和结婚都很严肃,有关于未来的事情都很严肃,我应该有严肃的态度来面对它,哪怕它到最后演变成一场闹剧身体端正了态度才端正,这又是爸爸说的。
我坐了足足有十五分钟,腰挺直地自己都快承受不住了,才看见刘炎缓缓地抬起眼睛,“离婚?”
“不。”
“就这样过?”
“不。”
“那你想怎么样?”刘炎侧过身子,脚踮了一下,把拖鞋扔在了地上,“好好过吧,行不行?”
“身体端正态度才端正。”
他立刻坐直了身子,但我看见他忍不住斜了我一眼,但还是没有说话。
“你怎么想?”
“我想能行吗?”他一脸无可奈何的苦相,“还是你说吧。”
“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
“我就是不知道。”我的语气严厉起来了,声音也有所抬高,“你为什么不能上大学?”
“晚不晚了点儿?我上大学谁养家?”他摇摇头,可怜巴巴的眼神像条温存的哈巴狗,正期待着主人轻轻的抚摸,玻璃一样清澈的眼球滋润柔亮,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早就知道的,我根本不是学习的人。”
“为了我呢?”
“不行的。”他的叹息更为沉重了,“饶了我吧,别为了以前就已经原谅的事情纠缠了。”
我顿了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好垂着眼睛盯着地下,缓了半晌,才闷闷不乐地从嗓底憋出点声音来,“那以前是我原谅你,现在你就不能为我牺牲一下你的懒骨头了?”
他侧过脸去,没再吱声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无力改变现实,就这样分开吧,这对大家都好。刘炎沉默了许久之后,抬起了眼睛,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这句话。
我眼泪忍不住哗哗地流下来,我跳起来扑上去打他,撕扯他的衣服,他一动没动,只是默默地忍受着我突如其来的癫狂。
这十个月以来所忍受的都白白地过去了,我就是哭也没用了吧。但是我还是没办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我放声大哭,拾起手可以接触到的任何东西往他身上砸,沙发垫子,烟灰缸,茶杯,衣服,甚至台灯,所有的东西都落在了他四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15.
羡梅是六天后给我打的电话,她回来应该已经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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