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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灰烬 作者:金子-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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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的时候沪妮要了一些猪头肉,给妈妈带回去。
  付钱的时候那个粗粗的老板收的极其便宜,就象征性地收了一点。沪妮惊讶地问:“这么便宜!”
  老板有重庆人特有的豪爽:“今天本来就不营业的,亲戚来了,就在这里做了自家吃的,妹儿今天到我们店里面来吃,也是有缘,本来都可以不收你钱的,但我们是生意人,就随便收你一点算了。”
  沪妮付了钱,居然心情很不错,新年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样友好的对待。一个缺少温暖的人,很容易满足,很容易感动。
  沪妮回去,把前些天已经准备好的纸钱拿出来,在屋子的角落里,把纸钱点燃,旁边放着带回来的猪头肉。看着面前的火焰熄灭,纸钱已燃成灰烬,沪妮爬到床上,裹紧被子,准备睡他个一下午。这是她对抗空虚的最好办法。
  醒来,天已经黑了。沪妮毫不犹豫地起身,然后又出去了。逃避,不停地逃避。
  她要吃饭去,然后可以把一屋子的冰凉和都没有流动的僵硬的空气关在身后,哪怕是暂时的。
  居然学校旁边的卖串串的小摊摆了出来,那是一对下岗夫妇摆的。平时学生都喜欢在这样的小摊上吃点什么,来调节学校太过单调的伙食。
  沪妮在长凳上坐了下来。旁边已经坐了不少的人,三五成群的少男少女,急于挣脱家庭想要独立的人。
  女主人一边忙活,一边热情地问沪妮:“妹儿,过年都没有回家啊?”她大概看出沪妮就是这所大学的学生吧。
  沪妮微微地笑了摇摇头。然后挑了一些菜交给女主人。
  “吃得辣不?”女主人依旧殷勤地问。
  沪妮摇了头说:“不要。”
  “妹儿是外地人?”女主人忙着手里的活,还不断地和沪妮拉话。
  沪妮点点头。
  “哪里人?”
  沪妮愣了愣,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比较深奥。犹豫了一下,说:“上海吧。”
  “上海啊,那是个好地方哦。”女主人把热气腾腾的水煮串串端了上来。
  沪妮注意到女主人的身后一直跟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她显然也对沪妮发生了兴趣,偷偷地看着沪妮,用她大大的,黑黑的眼睛,怯怯地偷看沪妮。
  沪妮冲她笑了一下,小女孩不好意思地把头躲到了妈妈身后,然后又探出头来看。
  沪妮就笑了问:“几岁了?”
  女主人手里搅动着锅里的东西,扭过头对小女孩说:“告诉阿姨,你今年几岁了。”
  小女孩闪着大眼睛怯怯地笑着,慢慢地娇嫩地说:“阿姨,我今年四岁半。”
  “怎么不在家呆着,和爸爸妈妈一起出来?”
  小女孩依旧慢慢地娇嫩地说:“爷爷奶奶到二叔家过年去了,我一个人在家里怕。”
  沪妮笑起来。
  瘦小的男主人过来把小女孩抱到一张板凳上坐了下来,说:“不要打搅阿姨吃饭,自己玩儿。”然后笑着对沪妮说:“妹儿慢慢吃!”
  女孩就坐在了那里,不时看着沪妮笑一笑,一种心照不宣的表情。
  吃过饭,付了钱,沪妮冲小女孩微笑着挥挥手。小女孩也挥着手说:“阿姨再见!”沪妮说:“再见!”
  有一种爱,可以承接以往(十)
  金子
  呼机留在了宿舍里,沪妮所有的坚持都坍塌了,想看看来自肖文的消息,很想知道在她关机的这三十几个小时里,肖文给她发了什么样的消息,他一定是给了她安慰的,那样爱她的他一定给了她什么消息的。
  沪妮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把电话打到了传呼台,报了自己的机号和密码,呼台小姐很甜蜜的回答她:“对不起,暂时没有你的信息。”
  沪妮挂上电话,不敢相信,那样爱她的肖文,居然狠心不给她一条信息,一句安慰。
  沪妮回去,宿舍里没有一处不透了凄凉,四面惨白的墙壁,简单的陈设,没有一处不寂寥得让人窒息。沪妮点燃一只烟吸起来,躺在床上,然后又起身,然后坐在板凳上,狠狠地揪了自己的头发。沪妮摁灭了烟头,向外大步地走去。一旦做了决定,她就开始迫不及待。
  在街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里,沪妮没有一点犹豫地拨通了肖文的手机。
  “是我!”沪妮哑着嗓子说。
  “哦!你好!你好!”肖文的声音夸张得出奇。
  沪妮流着眼泪,想打断他的话,却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肖文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客套话以后,一声:“好,回来再跟你联系!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沪妮握着话筒,让电话的盲音在自己的耳边响了许久才挂断。然后靠在电话上点燃烟,啜泣着,把烟恶意地吸进去,再狠狠地喷出来。
  当地上已经被沪妮踩灭了五个烟头以后,沪妮狠狠地抓起了电话,并且很快地拨通了。对方传来很机械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沪妮颓然地挂上电话,颓然地蹲在了地上,把手伸进自己的头发里,狠狠地抓扯着。有一种痛,可以深入骨髓。
  不时地有焰火划破夜空的冷寂,不时有爆竹声打破夜的安静。沪妮蹲在那里,感受着亲人的再一次放弃,肖文放弃了她,她以为。其实她不承认肖文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完全地拥有她,他对她一开始就放弃了,她像他经历过的许多女子一样,只是经历。第一次认真对待男女感情的沪妮怎么能够明白一个四十几岁男人的果断和冷静。
  沪妮像个躯壳样的飘回去,然后在房间里困兽般地浮躁地走动。
  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安静下来。
  沪妮又出去了,她去那个学校附近的酒吧,那个酒吧没有开门。
  沪妮找了一家小卖部,买走了那家小卖部存放了很久的,瓶子上已经满是灰尘的红酒。
  沪妮回到宿舍,很轻松地就把酒瓶打开了,那瓶十几块钱的红酒用的是普通的酒瓶,都不需要开瓶器。沪妮咕嘟嘟地抱着酒瓶喝了一大口,然后再一口气喝下一大口。沪妮要的就是快,快一点喝醉,就什么也不想了。
  一瓶酒下去了,沪妮慢慢地感到头晕,世界在她面前朦胧起来,迷迷糊糊地,但心痛依然清晰,沪妮哭起来,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音量。沪妮感到胃在汹涌地翻滚,她挣扎着跑出去,靠在水池边,剧烈地呕吐,身体里有一股强烈的力量,让她不能控制地呕吐,呕吐带走了她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沪妮挣扎着回去,一头扑倒在床上,昏睡不止。冷风从门外灌进来,强劲有力,沪妮忘了关门。
  这是一个阴森的夜,漫无边际的森林,漫无边际的黑,还有漫天飞舞的雪花……
  第二天早晨醒来,人虚脱般的浑身疼痛,喉咙也痛,头也痛,胃里空得难受,却没有一点食欲。
  沪妮躺着,不想起来。枕边放着她的呼机,昨天夜里已经打开了,沪妮的坚持已经没有了,她在等待,放下所有的自尊等待。
  沪妮想,如果自己没有这样孤独,或许是不会这样地去想他的。或许沪妮会和他分开,但得等到他在学校的时候,面对面地分手,然后还可以偶尔地看见他,慢慢地让感情减弱,会来得比较容易接受一点。沪妮想,等他回来,就和他分手吧,不要再继续这样的游戏了。
  喉咙里冒咽一样的难受,沪妮挣扎着起来想给自己烧一点水喝。她发现自己的大门豁然地开着,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一阵后怕。四处检查一下,没有有人来过的痕迹。沪妮出去接了一壶水烧上,水慢慢地烧着,喉咙都已经快要烧起来了,跑到外面去,对着水龙头灌了一肚子凉水。
  喘着粗气回到床上,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时间还早,沪妮决定再睡些时候。在酒精的余力下,沪妮很快地睡着了。
  晚上七点多,沪妮被呼机吵醒,很急促的声音,很欢快的声音。沪妮从很远的世界被拉了回来。
  呼机上豁然写着:对不起!我想你!
  沪妮飞快地穿上衣服,向街头奔去。她明白或许这个时间肖文是有机会通电话的。
  沪妮拨通了肖文的手机,却被对方告知已经关机。沪妮茫然地看着呼机上的留言,想哭,但没有眼泪。
  身体虚脱一样地难受,沪妮明白得去吃点东西,不然情况会更糟。
  坐在了那对下岗夫妇摆的小摊前面,却没有一点食欲。胡乱点了两样东西,浅浅地吃着。昨天来的小女孩还是坐在凳子上,不时冲沪妮很羞涩地笑笑,依旧带着心照不宣的表情。沪妮也不时地回应一下她的友好表示。付钱时两夫妇惊讶地问:“不好吃吗?你都没有怎么吃哦!”沪妮说:“感冒了,没胃口,其实很好吃的。”
  沪妮笑着和小女孩挥了挥手,蜷缩着身体往回走去。经过一个电话亭,沪妮犹豫地停了停脚步,然后又向前走去。再经过一个,再经过一个,沪妮慢慢地靠向它,她知道这是她要经过的最后一个电话亭。沪妮拨通了电话,对方依旧是那个很机械的声音:该用户已经关机,请稍后再拨。沪妮让那个声音响过,然后又是一遍英文的解说,然后是盲音。沪妮挂断电话,慢慢地向前走去。她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地要试一下。
  回到宿舍,沪妮的心情却出奇地平静下来。抱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看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认真地阅读过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非常地缓慢。沪妮用极限的忍耐,来等待寒假的结束。沪妮不再浮躁不安,她把一切都压在了心底。看书,写作,出去吃点东西。每天晚上七点多钟,沪妮会收到肖文发来的一条短信息,沪妮不会再想着要和肖文通话,她知道那样只会让自己更加烦躁。她不知道在上海的肖文是很繁忙的,因为他好久没有回去了,自己的父母,妻子的父母,每天都和很多的人呆在一起。而他的短信息,也是在他主动承担了倒垃圾或去楼下买瓶酱油等等这样的任务后,才能够把手机一并带了出去发的。到后来他干脆让服务台的小姐在以后的一个星期里,每天到了那个时间就发一条短信息。而那条短信息会带给沪妮许多的希望和勇气,足以支撑她当晚能够比较正常地睡眠。
  有一种爱,可以承接以往(十一)
  金子
  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返校,学校突然间又热闹起来。沪妮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她知道肖文也快要回来了,她的难熬的等待也快要结束了。
  沪妮坐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瓶酸奶喝,就在上次看见肖文回来的那个时间。一瓶酸奶足足喝了有半个小时,然后再要了一瓶,又喝了有半个小时,再要了一瓶。
  一辆出租车在学校门口停了下来,和每一辆停下的时候一样,沪妮的心都压制不住地跳起来。
  带着大包东西的肖文下了车,朝着小卖部走来。他看见了沪妮。沪妮有些惊慌,更多的是欣喜,这些情绪让她涨红了脸,她把眼睛看到了街的对面,来掩饰她的失态。
  肖文还是买了一包烟,小卖部四十几岁的张二热情地招呼着:“肖老师回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
  肖文应付地答着:“是啊!是啊!”
  肖文转身走了,沪妮感觉到他在自己脸上停留的目光,意味深长却一点也不敢张扬。
  但不管怎样,沪妮的心充盈起来,塌实起来。
  沪妮坐在那里,她在等待,但她的心已经迫不及待了。
  一会儿沪妮包里的呼机欢快地响起,不看沪妮都知道上面显示的是什么。
  沪妮付了三瓶酸奶的钱,起身向学校慢慢地走去。她这是第一次白天去肖文那里。
  快走到肖文宿舍门口的时候,上面踢踢塔塔地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沪妮不敢停留,继续向楼上走去。一大家子人闹哄哄地走了,脚步声消失了,沪妮转身下楼,推开了那扇熟悉的门。
  一进门肖文就抱住了沪妮,两个人热烈地亲吻,沪妮贪婪地感受着这个熟悉的男人身上已经熟悉的一切,这些天的思念和悲伤此刻可以这样具体地来弥补了。顷刻,肖文惊讶地用手指摸了沪妮脸上的眼泪,问:“你哭了?”沪妮摇头,再把自己的嘴唇贴实地送了上去,她想要分手的计划,只在这一刻就瓦解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能够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吧。抓着一根稻草随波逐流,比孤单地随波逐流要来得轻松一些吧。
  肖文睡着了。他已经疲惫不堪了。沪妮睡不着,她这些天的睡眠太充足了。
  沪妮裹了一条毯子,坐在沙发上点燃一只烟,慢慢地吸着,看着床上熟睡的肖文,心里却是一片的茫然和空洞,经过这个寒假,她明白了他和她的关系脆弱得经不起一点的风吹,他们脆弱得就像小孩在沙堆里胡乱建起的一座城堡,任何的一点外力,哪怕就是一只路过的小狗,也会让这座城堡倒塌。呼机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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