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右边-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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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你们认识？〃身旁的男人瞧着我们。　　　　
　　　　〃我……我……是，是的。〃他语气结巴，很难想象他方才顺畅的话语会变得这样零零落落。　　　　
　　　　〃你好，〃我向他点头，〃维尼……不，我是说很高兴再……看到你。〃　　　　
　　　　没错，来人是维尼先生，还真忘了他的名字只记得他那身黄衬衫加红领带的维尼模样，不过今天的他没有那可笑的装扮，他穿著白色的衬衫和蓝黑西装裤，戴着眼镜的感觉很有书生味。　　　　
　　　　〃呃……原来，江小姐……是在……这里上班。〃　　　　
　　　　不过他的结巴倒是没改变，只是我在想，他是不是只有面对女性才会说话结巴呢？　　　　
　　　　〃嗯，是的。〃我点头，声音也很破碎。〃你……刚好来……台北？〃　　　　
　　　　维尼先生点头，指向手上的书。〃来……　买书。〃　　　　
　　　　我想说我瞧得出来他正要买书，但是还是局促的微笑，接过他放在柜台上的书。〃共……306元。〃　　　　
　　　　维尼先生还愣在那里，直到他身边的朋友用手推推他，轻唤：〃306。〃　　　　
　　　　〃哦……啊，对！要……给钱。〃　　　　
　　　　我尴尬地笑。　　　　
　　　　当然要给钱，不然他以为他是来抢劫的呢！　　　　
　　　　〃呃……500。〃他动作慌乱地掏出500元，我接手。　　　　
　　　　〃找你194元，〃我把书妥当地放进书袋里再交给他，〃谢谢，欢迎……下次光临。〃　　　　
　　　　维尼先生接住书的手还是停在半空中，然后又进入出神状态。　　　　
　　　　他也许该考虑灵修，因为我发觉他灵魂出窍得迅速确实，也许他有这方面的天才也说不定。　　　　
　　　　〃那，再见　！〃他身旁的朋友拖住他，就让他带着那样茫然的脸走出书店了。　　　　
　　　　〃当当当当……都是为你。〃　　　　
　　　　在高雄工作的他居然到台北买书，而且还让我给遇上了，这除了证明地球是圆的之外，还证明他无所不在？　　　　
　　　　都是为你。　　　　
　　　　在心底轻哼，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地笑起来，为着心头多日来厚重的积雪辉映得淡淡的天空蔚蓝。　　　　
　　　　他把书带走了！　　　　
　　　　隔天下午交班时我听到美玲兴奋得拉住我的手大叫，我连嘘好几声这才压住她难掩的兴奋。　　　　
　　　　〃不，不对！〃美玲顿一下，补述：是他把书买走了！〃今天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过来了，等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手上正好拿着他常看的法语原文书来付账哦！太棒了！　纯！〃　　　　
　　　　我笑了，应该是要像美玲一样兴奋而大叫地，却变得什么都怪怪的，只有微笑。　　　　
　　　　他把书带走了！　　　　
　　　　我的脑袋像跑马灯一样地不断跑过这几个字，接着手心开始冒汗，额头也沁出汗液，美玲又对我说了一堆话，我没有太仔细听，大概是她在叮嘱我哪天见面时该注意的事情……连我哪时候向她说再见，目送她离开我都不晓得。


第五部分Right。03　29岁蓝成一片（2）

　　　　愿望达成了，他把书带走了，他愿意认识我！　　　　
　　　　等意识到这些话的真正含意时，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老天……我开始有想要狂叫的冲动了，上天待我不差，我的新春愿望实现了，真的实现了！　　　　
　　　　搞不好，他不喜欢杜鹃、梅花那类的就是喜欢小雏菊啊！　　　　
　　　　〃收您400元，找您100元，欢迎下次光临！〃　　　　
　　　　对着客人微笑，真想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来发泄我的喜悦。　　　　
　　　　以为他不会把书带走的，以为他会觉得被我看上是倒霉的事，以为他的世界不该容忍我这种平凡的角色，以为……　　　　
　　　　没有以为了，他用行动证明了。　　　　
　　　　春天的到来果真会发生美丽的春事，我的暗恋终于要结束了，就算他看不上我，我们没有恋情产生，至少，我可以和他做朋友啊！能够有那样的朋友也是很幸福的事吧！　　　　
　　　　我的傻笑维持到晚上十点下班，看到春天的月亮也觉得像太阳一样，带有庞大的光芒，踩在石砖道上，几乎快跳起舞来的轻快。走回公寓里突然发现公寓楼梯间的垃圾少了，公寓干净了。一打开门回到房间内，堆在我床上属于巧笙的衣服也扔得很有艺术感。　　　　
　　　　总之，世界突然间变美了！　　　　
　　　　打开那扇小窗，在不上不下的三楼我有惊人的发现，原来悬在半空中才可以看到属于中间而别人看不到的景致，像是另一栋大楼屋内相拥的人啦！学生伏首努力K书的样子啦！不停来来去去走动的一家子人啦！　　　　
　　　　真棒！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到开窗时可以看到这样多彩多姿的景色呢！　　　　
　　　　察觉到自己有点像偷窥狂的心态时，我才吐吐舌头悄悄把窗关上。　　　　
　　　　〃你……不要一个人傻笑好不好？〃　　　　
　　　　巧笙的大眼突然再度眨动，不过这次我没被她吓着，我坐上床沿轻拍她的脸蛋。　　　　
　　　　〃对不起，以前对你说话那么不客气。〃为了曾质疑她爱情真假的事，我应该向她道歉。　　　　
　　　　她翻出眼白：〃你是怪人嘛！怪人说怪话也是见怪不怪。〃　　　　
　　　　〃谢谢你。〃我再拍拍巧笙可爱的脸蛋。　　　　
　　　　〃你……奇怪的等级越来越高了耶！〃她缩进棉被里，包住整个身体只露出那双眼睛，有点好奇的眼睛。〃你肯定恋爱了，哼。〃巧笙将眼睛也藏进棉被里，声音懒散的从棉被里跑出来。〃思春的怪女人。〃　　　　
　　　　我微笑。接受她说的任何评语。　　　　
　　　　这晚，我知道自己要失眠了，但是与其是失望的失眠情绪，我当然选择因兴奋而睡不着的感觉。　　　　
　　　　在新买的圆镜前露出笑脸，也开始觉得自己变漂亮了，像很多人说过的，恋爱是让一个女人变漂亮的魔法哦！　　　　
　　　　准备好沐浴的东西进到浴室里，在洗澡的小空间里整个墙壁爬满他温柔的眸子，我开始努力地刷着墙壁。　　　　
　　　　轻轻哼着歌，想到他推门而入的那声〃叮铃〃声。　　　　
　　　　努力地擦净整片墙，年代太久远所留下的黄色斑点没有换了位置。　　　　
　　　　想到他找书时，目光搜寻一本本书，指尖再温柔的轻轻抚过。　　　　
　　　　开始洗着马桶，污垢仍旧顽固地堆积厚厚一层。　　　　
　　　　最后没法再想了，我专注于清洁浴室这件事。在刷刷洗洗之中，我用眸光发出〃啊！太棒了〃的快乐。　　　　
　　　　茶馆里飘散的茶香应该要缓解神的，却让我随着分针一步步走到12的数字而紧绷起来，我早来了半个钟头，握紧的双拳仍是汗水不断，我选在玻璃窗旁的位置落坐，好可以看清玻璃窗里的自己。　　　　
　　　　我挑了一件鹅黄色的七分袖衬衫，穿着只穿过两次，而且是我所有牛仔裤中最贵的Blue　Way深紫色牛仔裤，脚上是擦得亮亮的褐色休闲鞋，平时随意梳起的中长头发，在今天也刻意放下平顺垂落，最后向巧笙借一对可爱的发夹别在梳齐的刘海上，在我的双颊擦上淡淡的粉，掩去我的苍白，也涂上她口红里颜色最淡的粉嫩色。　　　　
　　　　我看着玻璃中的反影，从没有一刻我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么好看，也许是错觉吧！总觉得街上居然有人悄悄地注视我的眼光，注视我这平凡无味的女人呵！


第五部分Right。03　29岁蓝成一片（3）

　　　　心飘飘的，我按捺住自己的浮躁。　　　　
　　　　分针指到55的地方，我的拳头捏得更紧。　　　　
　　　　〃请问……〃面前的声音让我惊吓的抬起头，是服务生。　　　　
　　　　〃呃，点餐吗？〃穿着中国丝绣背心的服务生也被我突然的动作吓着，〃还是喝茶？〃　　　　
　　　　〃我等人，等一下再点。〃　　　　
　　　　〃好。〃她退开。　　　　
　　　　我继续盯着玻璃窗上的自己。　　　　
　　　　微笑，要微笑。　　　　
　　　　我在反影中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不过看起来还是很僵硬就是了，那种明明紧张得要命却硬要笑，难度真的很高。　　　　
　　　　等着，等着。　　　　
　　　　五点整了，茶馆里摇摆式的古老挂钟敲响了五声。我开始深呼吸。捏拳的指甲嵌进肉里，眼睛只敢注意竹桌上的竹筒盒而不敢轻举妄动。肌肉从紧绷到卡死，我开始觉得自己快石化了。　　　　
　　　　滴答滴答，秒钟移动的声音越来越明显。每当有脚步声靠近，我就会倒抽口气，等确定不是我等的书店男子后才舒缓气息。　　　　
　　　　〃请问……〃　　　　
　　　　我猛地再抬头，是服务生，但不是方才那一位。　　　　
　　　　〃我，等人。〃僵硬的笑硬是逼出来，她哦一声，再点点头退开。　　　　
　　　　偷偷瞄一下时间，5点15分了，看来书店男子迟到了哦！　　　　
　　　　不过没关系，迟到总比不到好吧！　　　　
　　　　我再次深呼吸，耳朵里只有听见时间的走路声，滴答滴答，时间照正常的速度走，但我开始心急焦虑起来。　　　　
　　　　〃啊，你在这里！〃　　　　
　　　　背后猛地被拍了一下，我的呼吸停止，蓝色的衬衫从左边的眼角晃进，笑容凝结的抬头，想给他一个最好的印象。　　　　
　　　　〃啊，对不起。〃　　　　
　　　　我愣着，看着这张歉意的脸。〃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陌生人摇摆双手匆匆离开，走向另一桌向另一个女子大声招呼着。　　　　
　　　　笑容还是凝在唇畔，呼吸也随着时间的逼近而继续，但是失望开始一点一点地掉进心头，像叠石砖一样的一层一层往上叠去。　　　　
　　　　好重，快压垮我了。　　　　
　　　　时钟又敲了一声，我知道现在时刻是五点半了，他还没出现。　　　　
　　　　也许，他还在上班吧！也许，他正在赶来的途中吧！也许，他突然有事抽不开身吧！　　　　
　　　　再等等，得再等一等，万一他很努力地赶来而我离开时，该怎么办。　　　　
　　　　思绪空白，不久之后时钟敲了六声。　　　　
　　　　〃请问……〃　　　　
　　　　女服务生又过来了，她满脸困惑，〃还在等人吗？〃　　　　
　　　　〃呃，是。〃　　　　
　　　　〃哦。〃她明白地点点头再离开。　　　　
　　　　目光涣散，我的腰杆直不起来了，头开始蔓延出痛感，最后闭上眼，直到服务生来问第四次时，我才起身。　　　　
　　　　〃不，〃我的语音难全，〃不等了。〃　　　　
　　　　钟声敲了七下，我扶住自己痛得要命的脑袋，缓缓地走出茶馆。　　　　
　　　　如果不想来又为什么把书带走呢？是因为他没看完那本书，所以索性买走好避开我这个讨厌鬼吗？没必要那么大费周章吧！不想认识我只要说一声，给我一个眼神，我就会离得远远的了啊！　　　　
　　　　月亮出来了，左街上逛街的人潮和以前一样没有右街多，左脚右脚、左脚右脚……数着自己迈向前去的步子，石砖上属于我的脚步声显得特别大声，我什么也不想的一直走着，只知道自己要一直走着。　　　　
　　　　不能停下来，不能想任何事情，不要想了。　　　　
　　　　左脚右脚、左脚右脚，眼睛微闭，只能看见自己落得太重的步伐。　　　　
　　　　〃江……江小姐，又……见面了。〃　　　　
　　　　眼前的声音让我抬起头，这个人是谁呢？　　　　
　　　　〃你……你好。〃　　　　
　　　　他有礼貌地向我点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你……你刚才……在茶馆等人吗？我……刚才有……看到你。〃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鼻腔、大脑、四肢百骸窜上眼眶，眼睛有种水水的感觉，很涨很痛的感觉。　　　　
　　　　〃你……〃他的声音上扬而急促，〃你怎么了？不要哭嘛！怎么了？〃


第五部分Right。03　29岁蓝成一片（4）

　　　　面前这个人说话不再结巴了，我却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在抽搐，无法控制而不可收拾的，我竟倚向面前这个人的肩膀。　　　　
　　　　我知道我在哭，因为我感觉到他肩上的衣服吸收泪液而水渍一片，但是我无法让自己不哭的，眼泪就是不自主地滴答滴答流下来。　　　　
　　　　〃不哭，不哭。〃这个男人双手不知该摆在哪里的慌乱起来，轻拍我的背几下，轻声哄着，声音很柔，太柔了。　　　　
　　　　〃不要哭。〃　　　　
　　　　他越说，我就更不可自抑。　　　　
　　　　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只能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低喃。　　　　
　　　　〃你不要说话。不要动。〃我哭着命令，他果然不再开口地任我将头倚上他的前胸肩头处，也像堵墙一样的直立着一动也不动。　　　　
　　　　不再掉泪了，我闭上眼睛。　　　　
　　　　我只是想暂时忘记自己是一个人的，我只是想在这一刻忘记孤单的感觉，我只是想要感受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心跳，我只是突然很想，想要这样靠着一个人而已。　　　　
　　　　我听见这个人的心跳声，沉稳地噗通噗通地跳，我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弹跳不起来的皮球，越来越低，越来越慢……　　　　
　　　　静止。　　　　
　　　　这一刻，我的世界静止不动，没有风云月阳，没有浮世欲念，凝结住的这一刻，只有他心脏传来的〃咚……咚……〃和我心脏传来的〃怦……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