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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结-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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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酽茶可以提神,裘文杰却在暍下酽茶之后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也许是他太累;也许是金家大院的环境使他有充份的安全感,乐得趁此机会储备精力。
“裘少爷!”金线狐叫到第三声,裘文杰才醒了过来,“到客房里去舒畅地睡一觉……”
“什么时候了?”裘文杰舒展着上肢,站了起来。
“四更天。”
“就快天亮了。”裘文杰用手掌揉搓着面颊,一面问道:“此行有收获吗?”
“有三件事我要告诉你:毕王清在他的队部被杀,我亲眼看到了尸首;据说凶手就是伤你的黑道杀手‘玉手铁心’;第三件,莫高说他并没有劫走那一万八千两黄金,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所说的话有八成可信。”金线狐哔哩啪啦像是燃放一串长长的鞭炮。
“毕玉清跟你是什么交情?”裘文杰冷冷地问;似乎别人的死亡并不令他同情或关心。
“相互利用。”
“没有一点感情吗?”
“这话真教人难以回答,方才我见到他被杀的景象,只有震惊,没有悲恸,你说我和他有没有感情?”
“金天保知道这件事了吗?”
“他好像还比我先知道。”
“他怎么说?”
“他要我找出凶手,找出毕玉清被杀的原因,而且还限定我在晌午之前向他作个交代……
金天保还说了一句狠话;免得他在奉令澈查这件案子时牵累无辜的人。”
“你能找到凶手吗?而且还要在晌午之前?”
“很难。”
“这么说,晌午一到,金山镇就会变成一口煮沸的汤锅了?”
“怎么?你想瞧热闹?别忘了你也在这口汤锅里。”
裘文杰没有说什么,低下头去揭开茶碗盖,茶盏里只剩干萎的茶叶了。
“要不要我敌人再给你沏一盏酽茶?”
“不必了,我要回客栈去。”
“裘少爷!这几天我这个作主人的可没有怠慢你这位贵客吧?”
“太周到了。”
“那么,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一点暗示:你究竟在扮演何种身份?”
“一个单枪匹马的路客。”
“裘少爷!你实在是一个很小气的人,其实,你的底子,我已经摸清楚了。”
“哦?”裘文杰逼脱着金线狐,似乎想将她袖内乾坤逼出来。
“金天保向我透露了一点风声,他同时也威胁过我,如果我走漏了一星半点,我跟他多年来的交情就完了……他说,当你用假公文劫走莫高之后,北安保安总队部给了他一通密电,教他不得干涉你在北大荒的任何行动……裘大少!你的身份不问可知丁。”
裘文杰的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溜圆,他那种惊异的表情绝不是装出来的。他为什么吃惊?
是惊异金天保轻易泄漏这个天大的秘密?还是……?
“裘少爷!为我留点余地,别在金天保面前提起这档子事,得罪了他,我真是没得混了。”
“金线狐,你为什么对我的来意和身份如此关心呢?”
“这当然与本身的利害有莫大的关系,多年来,我也没干过什么好事,而且,场面还要撑下去……”
“金线狐!相信我一句话:我来,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会对你有所损伤,你大可安心。”
“这句话听了真教人安心。”
裘文杰没有再说什么,大步向外走去。金线狐并没有留他,不过,裘文杰走到大厅门口又自动站住了。
“我要向你请求两件事:一是不要难为杜云飞,在北大荒这种弱肉强食的险恶环境里,要活下去可真不容易;第二件,在天明之前送黑毛过江,给面子吗?”
金线狐很爽快很爽快地回答:“遵命照办。”
“谢谢!”话未落,人已去远。
在星子里,还挺暖和,裘文杰一走到大街上,尖风就像锋利的刀子般直往他脖子里钻,他缩起头,两手笼在袖筒里,顺着街檐,往金凤阁客栈走去。
将要天明之前,西北风总是很狙劲,耳边除了呼呼风声之外他什么也听不到。所幸的是:
他的绰号呼‘白狼’,狼生来就有很高的警觉性和猜疑心,它们经常靠这种感觉救了自己的命。
狙击者潜伏在一家药铺子的横区招牌的背后,当裘文杰已经走过去之后,一把牛耳尖刀倏地砍向他的后脑,就在这一瞬间,裘文杰低下了头,刀锋从他头顶掠空而过。刀过带起的劲风被更加强烈的西北风所遮盖,可是,那种凛冽的感觉却瞒不过丧文杰,他一个急旋转过身来。
狙击者一刀走空,业已从空跃下,他的第二刀在面对面的肃杀气氛中竟然没法子挥出去。
星月无光,视线不明,不过,裘文杰这是看清楚了那只白皙的手,他曾经说过:不管在任何时刻,任何地点只要那只手一出现,他就能认出来。
除了那只白皙的手,明晃晃的刀,裘文杰再也看不见什么,狙击者一身黑衣,面孔好像涂上了黑油,分不出那是眼睛,那是鼻子,那是嘴。
裘文杰不明白对方因何没有继续攻击,它大概不明白,在两人对峙的时候,他自己经常会给予对方一股难以承受的压力。
狙击者始终无法挥出第二刀,而且,在稍作僵持之后,对方已开始缓缓后退。
裘文杰当然发现自己在气势上占了优势,于是他亦步亦趋地逼了上去。
“阁下就是黑道上有名的杀手‘玉手铁心’?”
没有回答。没有回答也无妨,那只白皙的手,那把牛耳尖刀已经作了明确的回答。
“阁下,我明白这是买卖,我不怪你,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告诉我,是谁化钱雇你的?”其实,裘文杰问了一个最无聊的问题;也许因为他太疏于在外走动的关系。他根本就不懂黑道上的规矩,这是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狙击者仍然没有回答,而他却不再一味后退,突地双脚猛弹,身子向上纵起。裘文杰当然不会令其纵脱,右手飞快伸出,抓住了对方的足踝。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裘文杰抓住了对方的一只靴子;一只羊皮薄底快靴,对方这是一纵上了房顶,几个扑纵就不见了影儿。
裘文杰倒是很佩服对方俐落的身法,他就没本这种飞檐走壁,越墙上房的功夫。
手里拎着那只靴子,裘文杰站在那儿楞了半晌之后,他又折回了金家大院。
金线狐还没有睡,她还是等待莫高的消息,一睡下去,晌午立刻就到了眼前。
裘文杰苦笑着说:“只恨我的功力太差了,要不然,我就帮你把难题解决了。”
接着,他将刚才所发生的情况向金线狐说了一遍。
金线狐看看那只靴子,冷冷地说:“你刚才遇到的不是‘玉手铁心’,是另一个人。”
“绝不会错,”裘文杰肯定地说:“那只手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不管在任何地点,任何时刻。”
“裘少爷!‘玉手铁心’是个魁梧的汉子,这是一只女靴,也许这只靴子由我来穿都嫌太小了,刚才那个狙击者是一个娇小的女人。”
“是个女人?”
“你瞧瞧吧!”金线狐用那只靴子去比她的脚,的确,比她所穿的靴子还短小了一寸左右。
“可是,那只手,还有那把牛耳尖刀……”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那是绝不会错的。”
“照你这么说,我所作的推断全都错了,前两天刀伤你的人就是这个娇小的女人,并不是‘玉手铁心’。”
“是她吗?”
“糟糕!”金线狐的两道眉毛皱成了一条线,“我们走进了迷阵,情况全都乱了。”
“金线狐!我要向你借将。”
“你要云飞协助你查明白这件事吗?”
“是的。”
“我不是不肯,我只是建议你,别人也许更能帮你作一些事……”
“谁?”
金线狐拍拍手,一个健壮女子走了出来,就是刚才在云飞肚子上狠狠捣了几拳的那一个,“她的手脚和杜云飞一样俐落,而她比杜云飞更忠心、更可靠、她叫满子。”
“满子?”
“这是日本名,她的父亲是日本北海道一个渔夫。”
“裘少爷!”满子说的却是一口道地的东北话。“听候差遣。”
裘文杰和满子一起离开了金家大院,就在台阶前,裘文杰和她嘀咕了一阵子,然后再个人分了手。
裘文杰回到客栈,叫醒小二为他沏了一壶热茶,这时候,天色已经麻麻亮了。
第一个向他道早安的人不是铁柱子,而是曲文堂;由于一夜好睡,曲文堂显得精神抖擞。
“老弟!你说昨夜没事,却是五更天才回来……”
“怎么?你在监视我的行动?”
“老弟!你这话可就难听啦!为什么不论是我关心你?咱们是伙计,利害相关啊!”
“昨夜我可没办正事。”裘文娱含糊地说,然后面色突地一正:“有一件事,说来你也许不信,那一万八干两黄金好像不在莫高手里。”
“好像?老弟!这不是你说话的口气。”
“我用‘好像’这个字眼,是因为我不敢肯定。整个北大荒的人几乎一致认为那一大车金砖是被
莫高劫走了,可是,经我追查之后,发现莫高两手空空,他这一次可能是替别人背了黑锅。”
“这话的确教人难信,多年来,只要是金矿局的运金车一出漏子,准定是莫高下的手。
金矿局人多枪新,除了莫高那股子人马能够出奇致胜之外,别人想看看运金的车子恐怕都办不到哩!”
“你这么说也未免太肯定了,如果有一个人,暗中在窥伺金矿局的运金车,只要他观察仔细,筹划周密,也未尝没有成功的可能。”
“真有这么一个人吗?”
“好了!”裘文杰突然将话题岔开:“我想见见合妹,方便吗?”
“你是说此刻?”
“行吗?”
“你不妨去曹家酒坊看看,她带着孩子,大概不会到别的地方去。”
“好!我这就去一趟,你还是带着你的人,待在客栈里,别乱跑。”
天色已经大亮,金山镇又恢复了日间的活跃, 一切平静如常,虽然夜晚曾发生了许多不寻常的事情,却没有影响正常人的正常生活。
曹家酒坊开得很早,在寒冷地带一大早起来就要喝几杯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裘文杰说明来意,柜上的人立刻作了一个‘请入内’的手势,并由一个小伙计为他带路。
曲文芝也起得很早,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散步,看起来精神饱满,夜里一定睡得很好。
裘文杰以奇特的眼光打量那,由头看到脚,他的目光有很长一段时间停留在她的脚上,难道他猜疑昨晚的狙击者是曲文芝?是因为某种迹象使他怀疑曲文芝?或者凡是年轻女性都有嫌疑呢?
“裘少爷!早啊!”
“早!”
“你没事吗?听说你受了伤……”
“小伤,不碍事。这两天你都没有出门吗?”
“没有。”
“曲姑娘!我想问你一件事:聂龙的后事是你亲自料理的吗?”
“是呀!”
“她确定聂龙死了吗?”
“裘少爷!你怎么会有这种怀疑?他是我的丈夫,他活着,或者死了,难道我还不能肯定吗?”
“曲姑娘!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聂龙不是寻常人,而且,他又是被人杀死的,这其中说不定就有什么隐情——聂龙一共中了几刀?”
“三刀。”
“创口在什么地方?”
“腰部一刀、左肋一刀、头顶一刀。”
“哦?头顶一刀,创口深到什么程度?”
“创口到了鼻头处,头颅险些被劈成两爿。”
“曲姑娘!聂龙的死状极惨,你忍心看吗?”
“裘少爷!你为什么一直要提这件事,让我再想起那种血淋淋的景象?”
“曲姑娘!我是说,……我是说,……头上的刀伤会破坏一个人面部的形像,如果死者不是聂龙,只是身材相仿,面貌相似,穿着聂龙的衣服,佩戴聂龙的饰物和武器,你也不见得认得出来,……”
“裘少爷!”曲文芝的脸色变了,除了不耐烦之外,还明显地露出了愠怒之色。“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你到底在怀疑谁?怀疑我在向你说假话?还是,……?唉!你不必拐弯抹角地,干脆把话说明白吧!”
“曲姑娘!千万别生气,”裘文杰真有耐性,语气仍然十分温和:“你遭到丧夫之痛,还要被人怀疑。当然会生气,不过,你要想想我的立场,我并不是亲眼目睹,当然对聂龙的生死存亡表示怀疑。”
“你认为我在说假话?”
“曲姑娘!我只问一件事:聂龙入殓的时候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在场?”
“他生性孤傲,没有朋友,除了我之外,……”曲文芝突然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为什么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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