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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安魂曲-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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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近几个月来,当地的红卍字会组织“道德社”,在救济工作中一直很活跃。这是一个中国的私人慈善机构,成立于二十年代,以道教和佛教为主旨,目前在全世界的会员数以百万计。这个组织的慈善事业,已经发展到苏联,在关东大地震以后也发展到了日本,在东京、伦敦和巴黎都设立了办事处。他们号召会员们学习世界语。三月中旬,国际救济委员会成立,取代了安全区委员会,在国际救济委员会的指挥下,红卍字会南京分会已经成为救济工作的主要力量。本地的红卍字会已经吸收了好几百新会员,忙着掩埋尸体。红卍字会的所有会员,在干活时胸前都佩戴着大大的“卍”字标记。这个标记是个佛教符号,两条手臂交叉,顶端是向左弯而不是向右弯,跟纳粹的符号没有关系。可是有些日本兵似乎把它与德国联系起来了,对那些干活的中国人态度比较客气。干活的通常是四五个人一组,为了忍住不被腐烂的尸体发出的恶臭熏吐,很多人在出发以前会喝一些劣质烈酒。如果有条件,他们会为死者,尤其是老年人,烧一把寺庙捐出来的冥纸。大多数情况下,掩埋工们只往尸体上盖一层石灰,再盖上一层土,就这么埋在千人冢里。明妮和我造访他们办公室时看到记录,从一月中旬到三月末,红卍字会一共掩埋了三万两千一百零四具尸体,其中至少三分之一是平民。崇善堂的人也在忙着掩埋死人。到四月初为止,他们在城里和郊区一共掩埋了六万具尸体,其中百分之二十是妇女和儿童。还有些其他组织也参加了掩埋工作。每个星期都有新的千人家出现,因为原有的那些都满了。不过,迄今为止,最大的坟墓是长江,日本人往长江里丢进了成千上万的尸体。

明妮向红卍字会的人请求了好几次,把我们学校西边那个池塘边的死人埋掉,可他们却说,他们收拾城里和几个主要屠场的尸体已经忙不过来,顾不上去管那些分散在郊区的了。两个星期前,他们得到许可,把下关的两万尸首埋掉,光那一项工作就得让他们干上一个多月,因为他们一天最多只能埋七百人——要把尸体集中起来,再一起埋掉。一直到了四月下旬,才来了一群工人,到那山谷里的池塘去,把死者集中到一起,把水里的一些尸体也捞上来,把这一带清理干净。

金陵学院里,难民妇女们也在忙着掩埋,不是人的尸体,而是人的粪便。她们把所有粪便收集起来,倒进坑里,盖上石灰。我能察觉到空气中的恶臭有所减轻,校园里一天比一天感觉干净了。四月底一个明媚的早上,我碰见了收粪队的领队,一个二十几岁的高个女子,梳着两条长辫子,我对她说:“慢慢来,只要你们能在两个星期内把所有脏东西都埋起来,就可以了。”

“我们要让咱们的校园干净又美丽。”她用清脆的声音回答说。

我喜欢她用的词儿“咱们的”,便对她说:“收工以后,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冲个澡。”

“那可太好了。谢谢你,高太。”她的眼睛发亮了。

我们刚为难民们修建了一个洗澡房,她们都几个月没洗澡了。是明妮不顾有人反对而坚持要安装那些设施的。这里的妇女和姑娘们都很喜欢洗澡房,那里边沿墙有二十六个淋浴喷头,有些女人对于可以自己调节水温感到十分惊奇。可是,由于难民人数太多,每个人只能两个星期洗一次。




几天以后,粥场管事的陈兴被土匪杀了。一定是他那种张扬的生活方式,让他们认定他是偷了大量拨给难民的粮食,所以要他出一点儿血给他们。他不承认侵吞了什么大米,却说可以帮他们去偷我们的车。可是等他们半夜里悄悄溜进我们学校,找到我们那辆破车时,无论怎么折腾就是发动不起来。他们打碎了挡风玻璃,大骂陈兴,声称不会就这么白白放过他。于是他们冲进他的家,到处搜查,却没能找到任何大米。他们把他捆在椅子上拷问,他承认刚把赃物卖掉,钱都汇到天津他父母那里去了。他保证尽快再替这伙土匪搞到一千八百斤大米,可是他们不耐烦了,一个土匪一刀戳进他的胸膛,结束了他的性命。

这些都是他老婆告诉我们的。这女人有点儿缺心眼儿,把整个事情合盘托出。

学校刚刚收到一些小麦和大麦,加了豆子和其他粮食的大米粥,终于稠到可以把一双筷子插在碗里不倒了——这才是传统标准的好粥。再也没人对伙食问题抓住不放了。路海开心解气,说是“上帝之手”帮助我们清除了大耗子,然而对明妮来说,这个结局来得太晚了。她还说,这样的惩罚也太狠,她是反对死刑的。

五月中旬,“自治政府”下令,所有的难民营月底前都要关闭。同时,日本大使馆设晚宴招待在难民营工作的外国人。一开始,明妮不想去,但转念一想,她觉得这也许是个机会,跟官员们交换一下看法,争得他们的同情。她带了一份请愿书去赴晚宴,希望把它呈交给日本的最高外交官。

总领事冈崎没在宴会上露面,晚宴由田中和福田主持,约翰·埃里森和一些美国传教士,包括明妮和霍莉都出席了。田中讲了为什么有必要关闭难民营,并赞扬了外国人为难民所做的一切。明妮把请愿书递交给这位副领事,他很快地翻阅了一下,答应要深入调查此事。他的许诺得到来客们的一阵掌声。所有难民营的工作人员都表示同意将难民营关闭。明妮很感激同事们的支持,这种支持等于是一种帮忙,以回报田中的这一表态。

三天后,我们听到了田中的回音。他说,素芬的儿子,还有被认出的另外八个人中的四人,一星期内可以从监狱被释放。不过,根据监狱里的档案,其余的四人与中国军队有牵连,只能继续关在监狱里。明妮反驳说:“你看,我们的资料都讲了,那些人都完全是无辜的。”

“魏特林小姐,”田中说,“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监狱方面同意让你的女人们来看她们的丈夫、儿子在不在里边。我相信,更多的人逐渐会被释放。”

明妮没有再给他施压,而是确定了一个时间,允许女人们到监狱去探看。挂上电话以后,她一脸兴高采烈,我也很高兴,两人紧紧拥抱了半分钟。

经过五个月的争取,终于有了一些进展。我们希望情况继续好转,几百名男人和孩子们都被释放。明妮去到大刘的办公室,向他报告好消息,可他不在里边。我们俩一起走出屋去,到校园里溜达溜达。

半小时后我们回来了,看见大刘正在走廊里吸烟。他告诉我们:“教友会的人来过,说他们医院里有一个疯姑娘,他说她是我们学校的人。”

“她叫什么?”明妮说。

“不清楚。”

“我们怎么办?”她问我。

“也许应该去看看。”

“那好,咱们去看看。”

我俩叫来一辆人力车,到城南原来安全区之外的那家小医院去——两个星期前,安全区已经取消了。我们沿着炮楼胡同正走着,四架中国飞机突然出现,向东飞去,去轰炸句容附近的飞机场。日本的高射炮立刻朝它们射击,拉出燃烧的弧线。相比之下,尽管日军的飞机拦截中国轰炸机比较有效,他们的高射炮火力却不及我们部队的猛烈。自从去年十二月以来,我们的飞机这是第三次飞过南京上空,不少人面露喜色地注视着它们远去,不过没有人发出欢呼的声音。

“希望他们把日本飞机都摧毁。”我说。

“我只希望他们执行完任务以后安全地返回营地。”明妮回答。

我们的空军,尽管规模不大,想必是受到我军最近在徐州地区胜利的鼓舞,我军挫败了皇军的进犯,迫使皇军不得不后撤。南京的各家报纸,都将这一胜利说成是日军的“重新集结”,而我们从收音机里听到了真实的情况:中国军队在战斗中投入了六十四个师,这么大规模的部队,使日军抵挡不住。

教友会的医院设在一所弃置的学校大楼里,看上去敦敦实实,却挺干净,给人以半空的印象。我们一到,就被带到二楼。那个精神错乱的女人,穿着法兰绒上衣和一条黑色绸裙,被关在一个朝南的小房间里。她骨瘦如柴,二十岁出头,头发乱蓬蓬的,前额宽大,两片薄嘴唇。一看到我们,她大眼睛一转,哼唧起来:“美国间谍来了。”

“她叫什么名字?”明妮小声问一个护士。

“每次问她,她的名字都不一样,有时候她叫谭爱玉,有时候又叫傅曼玉。上星期她说她从满洲里来,这个星期却又说自己是本地人。”

“那你们怎么能相信她是我们学校的人?”我问。

“她经常提到魏特林院长。”

“她都说我什么了?”明妮问道。

“没法跟你说。”那护士摇了摇头发花白的脑袋。

“看她倒还真是有点儿眼熟。”我说。

“确实眼熟。”明妮也说,“我好像见过她。她可能是去年十二月里被日本兵抓走的那十二个女孩子里边的。”

“对,我想起来了,”我说,“可我觉得她不是回来的那六个里边的。她一定是本地人——一听口音就知道。娄小姐曾经把她介绍给我,我见过她用纸叠动物,叠得非常好。她是叫玉兰还是什么的。”

一听这话,那疯女人不再咕哝,吃吃地笑了,指尖戳着自己小巧的下巴。她喊了起来:“我不是玉兰!玉兰死了,被美国传教士出卖了,被当官儿的杀死了!”

“你说的是什么当官儿的?”我问。

“日本中佐。”

疯女子自言自语地咕哝着让人不知所云的话。我们该怎么办?把她带回金陵学院去吗?明妮和我走到一边去商量。我们决定等一等,先把娄小姐找来;我们应该先辨认一下这个女人是谁,再说该怎么办。现在精神错乱的人太多了,哪能把每个人都照顾得过来啊。

我们请护士好好看着玉兰,并说我们很快还会再来看她的。




娄小姐第二天晚上来到校园,确认玉兰是住在附近的姑娘。她的单亲父亲曾是名电工,是约翰·拉贝五个月前召集起来恢复南京城电力的那群电工中的一个,活儿干完后,日本人把他和其他四十二个人一起枪杀了。日本兵进城之前的几天,听了邻居的建议,玉兰的父亲把她送到我们学校来,还留下了一袋四十五斤的大米、一罐鱼酱,给女儿当口粮。娄小姐很肯定,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玉兰和二十一名所谓的“妓女”一起被带走了。她当时正在艺术馆里,帮着一家难民用旧棉花做被子,日本兵冲进来,把她抓走了。

我们一听,吃了一惊,直后悔没当时就把玉兰接回来。第二天下午,明妮和我再次去了教友会医院,让我们大失所望的是,玉兰已经不在那里了。医护人员说,她悄悄溜走了,只跟一个病人留下句话,说她到芜湖去看表亲。这话一听就不太对劲儿,因为芜湖已经被日本兵占领,她的亲戚可能早都已逃得没影了。

“她再一露面就请通知我们。她是我们学校的人。”明妮对那个满头灰发的护士说。

“我们会的,魏特林院长。”

“我再问一句,她一直骂我,是不是?”

“是。”

“她怎么说的?告诉我。我不会生气的。”

“她说你二百元把她卖给了日本人……别往心里去,我们都知道那是疯话。”

明妮的脸僵硬了,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来。我对护士说:“你听到她的消息就告诉我们。”

我们没再多停留,就离开了医院。回家的路上,明妮一直没说话,好像陷入了沉思。




之后的几天里,我们忙于解散难民营,说服大家回家去。很多妇女,尤其是那些有小孩儿的,都离开了。可另一方面,由于其他难民营解散,有些年轻女孩便来到我们学校,请求住进来。我们暂时收留了她们,所以校园里仍然有一千多难民。很多盼着家里男人回来的妇女都没有走,每天早上都去模范监狱,去恳求那里管事的人。

五月底的一天下午,田中先生亲自来了,告诉我们,大约三十个男人和孩子会从监狱释放。我们都心存疑虑,因为他早先就答应过有四个人会放回来,可现在人还在监狱里。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呢?”明妮问他,“那些女人都很懊丧,也很生气。那些男孩子的母亲天天到我办公室来问,为什么她的儿子还被关着。我担心那些女人在背后可能都在叫我骗子呢。”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田中说,他那张阴郁的脸皱了起来,“这一次,监狱方面会放人的。这是确定的,绝无二话。”

他说得那么诚恳,我们都相信了。明妮感谢了他,微微鞠了个躬。他用平板的声调说,但愿狱中再也没有需要被释放的平民了。我们把好消息告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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