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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唤-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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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硫酸镁?”
“一种相对而言没有什么副作用的盐。”
“这种药怎么用?喝下去?”
“不,用不着喝。硫酸镁是一种肠道外注射的药物,通过和一根空心针相连的注射器直接注射到腹腔。药物在腹腔内和人体自身的液体混合,很快进入血液。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把这种空心针改进得细到直接将药物注射到血管里。”他充满渴望地补充道。“当然,我会把这种疗法告诉你丈夫,但是我必须首先知道你自己觉得怎么样。生命和危急之中的胎儿都是你的。我还注意到,你很容易患神经衰弱症。必要时,你愿意让我注射硫酸镁吗?”
“愿意。”伊丽莎白毫不犹豫地说。
“很好!那么,就让我们静观其变吧。”他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快活点儿,伊丽莎白。肚子里的孩子看起来很壮实。所以,你一定也很强壮。要生的时候,我把我的妻子介绍给你。她做我的助产士。”
“你们俩是在工作中认识的吗?”伊丽莎白问。
“可不是嘛。医生年轻时必须努力工作,所以没有机会和别的女孩子接触,只能从护士或者助产士中选择对象。”爱德华爵士很诚恳地说,“我的妻子是个极好的伴侣,也是个技术高超的助产士。”
亚历山大直到第二天才见到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因为服用了鸦片酊,睡得很香。爱德华爵士向亚历山大详细介绍了她现在的情况和他准备如何处置,还劝他等妻子醒来之后先见上一面。
他立刻发现,伊丽莎白的卧室已经被改造得面目皆非。多余的家具都搬了出去,剩下的几件也都蒙着洁白的单子。卧室一角,用白屏风隔开。玉和珍珠都穿着白大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石炭酸味儿。
他向那张床走去,心里想,我真是个胆小鬼。这十个星期,我总是尽可能躲着她。她的皮肤黄黄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虽然侧身朝左面躺着,被单下面的大肚子仍然清晰可见。
“爱德华爵士和你都说了吧?”她说,舔了舔爆了皮的嘴唇。
“关于他的治疗方案?是的,说过了。”
“必要时,我希望他就按这个办法治,亚历山大。啊,我好累。”
“因为你服用了鸦片酊。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不,不,我说的累,不是这个意思!”她烦躁地说,“是心累!躺在床上,朝左侧躺着,没完没了地喝水。一天到晚昏昏沉沉,可怜巴巴。天天如此!真是一种折磨!为什么这一切发生在我的身上?德拉蒙德家和默里家都没人得过这种病。”
“爱德华爵士说,这种病没有什么家族史。所以你一定不要埋怨遗传。”亚历山大冷冷地说。“爱德华爵士说,肚子里的孩子既健康又强壮。他希望你能振作起精神。”
眼泪顺着伊丽莎白的面颊流下。“我得罪上帝了。”
“哦,废话,伊丽莎白!”他生气地说。“爱德华爵士说,你之所以得这个病是因为坐了太长时间的船,再加上不习惯这儿的气候和食物,没有别的原因。为什么要责怪上帝呢?这不合逻辑。”
“不是责怪上帝,而是责怪我自己对上帝三心二意。”
“好了,”他说,嘴角挂着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有好消息告诉你呢。我已经捐了一块城里的好地。我准备在这块地上建造一座长老会教堂。这样一来,你这辈子都可以按照约翰·诺克斯关于上帝的理念到那儿做祈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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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为人之母(6)
她拉长了脸。“亚历山大!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因为为了这事儿,讨厌的茹贝·康斯特万没有一天不叨叨。”
“亲爱的茹贝。”伊丽莎白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上帝折磨你,是因为你和茹贝好得像一个人似的,所以他生你的气。”
伊丽莎白笑了起来。“别傻了。”她说。
他斜倚在椅子上,双手握成拳头,注视着窗外的风景。窗子朝南,把花园和远处的森林尽收眼底。他知道,此时此刻,不应该对她说这些不中听的话,可是……“我不理解你,”他面对窗外的景色说道,“也不明白你希望丈夫给予你什么。然而,我已经接受了我们这场婚姻的缺陷,就像你显然接受了我的情妇。我甚至清清楚楚看出,为什么你接受了她。因为你把和我做爱当成负担,而茹贝替你挑过了这副担子。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为了尽婚姻的义务,病得就像一条中了毒的小狗。对于你,这也许是最好的证明——床笫之乐是罪恶。天哪,伊丽莎白,你生来就应该是个天主教徒!倘若那样,就可以进女修道院,就会平安无事。你为什么要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的痛苦呢?如果你学会享受生活,就不会有什么惊厥。我就是这样想的。”
她听着,心里并没有激起波澜。她知道,他是因为心里痛苦才说出这样一番恶毒的话。可是,她没有力量减轻他心中的痛苦。
“哦,亚历山大,我们是命中注定!”她大声说,“我不能爱你。你已经开始讨厌我了!”
“我有充分的理由。你拒绝了我提出的所有建议。”
“尽管这样,”她坚定地说,“我已经告诉爱德华爵士,如果他觉得需要,我同意他给我注射硫酸镁。你同意吗?”
“我当然同意。”他说,转过脸看着她。
“不过,”她继续说,“从某种意义上讲,如果我死了,我们的麻烦也就彻底解决了。就是孩子死了也没关系。你可以再找一个更适合你的妻子,替你生儿育女。”
“亚历山大·金罗斯决不向命运投降!你是我的妻子,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活着,永远做我的妻子。”
“即使我们的孩子活不了,或者我不能再怀孩子?”
“是的!”
除夕夜,伊丽莎白开始分娩。她的病情恶化,头疼欲裂,眩晕,呕吐,上腹部疼。好在分娩前期没有继续恶化。等到她开始翻白眼儿、面部抽搐的时候,爱德华爵士从妻子手里接过注射器,迅速扎进伊丽莎白的腹壁,然后抽了一点腹腔内的液体,弄确切是不是穿透了肠子。确信没有穿透之后,注射了五克硫酸镁。痉挛从面部开始,向双臂和手放射,然后整个身体变得僵硬,肌肉剧烈抽搐。她的嘴巴里塞了一个木头口塞,四肢绑在床上,以免受伤。她挺了过来,脸色青紫,呼噜呼噜地喘着粗气。第二次惊厥开始之前,爱德华爵士又注射了一次硫酸镁。婴儿——现在由韦勒夫人负责——在没有母亲帮助的情况下,在产道里艰难地向外挣扎。伊丽莎白虽然没有完全昏迷,但是几乎没有感觉到分娩时的痛苦。
茹贝和康斯坦斯在楼下客厅里等着,亚历山大把自己关在书房。
“楼上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康斯坦斯说,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没有哭声,也没有叫声。”
“也许爱德华爵士用氯仿把她麻醉过去了。”茹贝说。
“按照韦勒太太的说法,不可能用麻醉剂。如果伊丽莎白发生痉挛,即使不用麻醉剂,她的呼吸也会非常困难。”康斯坦斯抓住茹贝的手。“不,我想没有动静是因为我们那个可怜的孩子昏过去了。”
“耶稣基督,为什么这些事情非要发生在她的身上?”
“不知道。”康斯坦斯轻声说。
茹贝看了一眼落地大座钟。“已经过十二点了。这个孩子将在新年诞生。”
“那就让我们祝愿,一八七六年对于伊丽莎白是幸运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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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为人之母(7)
萨默斯太太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放着茶和三明治。她面无表情,无论茹贝还是康斯坦斯都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谢谢,玛吉。”茹贝说,把一支雪茄对着另外一支雪茄的“烟屁股”点燃。“听见什么动静了吗?”
“没有,夫人,什么也没有。”
“对我不满意,是吗?”
“是的,夫人。”
“那可太糟糕了。不过,有一件事情你要记住,玛吉,我这双眼睛可是总盯着你呢,所以,你要当心点儿。”
萨默斯太太昂着头,走了出去。
“哦,你又四处树敌了,茹贝。”康斯坦斯表情冷漠地说。“财富改变一个女人的社会地位。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妙?”
“没错儿。你要是当了天启公司的董事,为了五英镑小费,让她在桌子底下给你舔屁股也行。”茹贝一边说,一边吐出一股青烟。
“茹贝!”
“好了,好了。我不说粗话就是了。”茹贝闷闷不乐地说。“我是为楼上那个小东西着急。她一定非常危险。我忍不住。我这个人爱冲动。”
亚历山大一方面非常希望此时此刻他是在伊丽莎白的房间里,另一方面又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男人不能在跟前,除非你是医生。爱德华爵士答应及时向他通报情况,玉每隔半个小时就从楼上跑下来,告诉他正在发生的事情。因为害怕和焦急,她的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他从玉的嘴里得知,惊厥已经开始,爱德华爵士估计孩子很快就能出生。
伊丽莎白说的话都是真的吗?他真的开始讨厌她了吗?如果真的如她所说,那种感觉也是不知不觉潜入他心中的。因为他无法忍受这样一种想法——他,亚历山大·金罗斯无法解决妻子提出的问题。
我离家的时候十五岁,从那以后,可以说,无往而不胜。现在,我年仅三十三岁,却已成就了大多数人七十岁也无法完成的事业。我有钢铁般的意志,我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我可以让悉尼大多数傻瓜对我言听计从。因为他们都想在政坛往上爬,而没有足够的收入供他们挥霍。我是世界历史上最富的金矿最主要的股东。我在煤矿、铁矿、地产都有投资。我拥有一座城市、一条铁路。然而,我却不能让一个十七岁的姑娘明白事理,让她喜欢我,更不用说赢得她的芳心。我给她珠宝的时候,她看起来嗤之以鼻;我抚摸她的时候,她冷的像块冰。我想和她谈话的时候,她只是被动地回答问题,除了让我觉得她冷淡、不感兴趣之外,不会有任何别的联想。她惟一愿意结交的朋友都是女人。她像一个贪婪的孩子,抓住茹贝不放。这可真糟糕。
他就这样坐在那儿胡思乱想,直到刚过凌晨四点,爱德华爵士满脸微笑出现在书房门口。他没有穿外套,衬衫袖子还高高地卷着,但是没有围沾了血迹的围裙。
“祝贺你,亚历山大,”他说,伸出手走过来,“你已经是一个健康的、八磅重的女孩儿的父亲了。”
女孩儿……哦,他猜就是个女孩儿。“伊丽莎白呢?”
“惊厥已经停止,尽管再过一个星期我才能宣布她脱离危险。痉挛随时都可能发作,但我个人觉得,硫酸镁确实管用。”爱德华爵士说。
“我能上去看看她吗?”
“我来就是陪你上去看她的。”
屋子里还散发着一股“来苏儿”的气味儿。这股味儿不怎么好闻,但是不会让你闻到血腥味儿或者腐烂的气味。伊丽莎白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她已经被擦洗过,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肚子又扁了下去。亚历山大小心翼翼走了过去,活到这把年纪,他还没有做好在这种场合和妻子相逢的准备。她大睁着双眼,因为劳累,皮肤灰白,嘴角咧开,渗出分泌物。
“伊丽莎白。”他唤道,弯下腰吻了吻她的脸颊。
“亚历山大,”她说,脸上露出微笑,“我们有了一个女儿。很遗憾,不是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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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为人之母(8)
“嗐!我才不遗憾呢!”他说,打心眼儿里感到高兴。“查尔斯给我讲了许多生女儿的好处。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爱德华爵士说,我还会痉挛,可我觉得不会。”
亚历山大拿起她的手吻了吻。“我爱你,你这个小妈妈。”
她明亮的眼睛又失去了光彩。“我们管她叫什么呢?”
“你想让她叫什么?”
“艾琳娜。”
“上学的时候,大家就会管她叫内尔。”
“叫内尔我也不介意。你介意吗?”
“不。这两个名字都好听。既不俗气又不做作。我可以看看我的女儿吗?”
韦勒太太抱着一个紧紧包裹着的小包走进来,那是襁褓中的婴儿。她把婴儿放在伊丽莎白怀里。
“我还没看过她呢。”伊丽莎白说,连忙抱起孩子。“啊,亚历山大!她可真漂亮!”
小家伙长了一头浓密的黑发,一双眼睛被煤气灯照得闪闪发亮。皮肤光滑,圆圆的小嘴像字母O。“是的,”亚历山大说,喉咙一阵发紧,“她是很漂亮,我们的小艾琳娜。艾琳娜·金罗斯。听起来非常悦耳。”
“她可是爸爸的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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