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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道-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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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你喜欢就好,妈喜欢不喜欢,是不要紧的——多少年了,妈就盼着,你能快快长大,找个好媳妇,生个好孙子,”费太感伤起来,两眼湿润,“妈就是死,也安心了……”  “妈,我可是指望着您能长命百岁的,”费扬哄她开怀,“将来啊,孙子等着您看管,重孙子等着您看管,还有重重孙子,重重重孙子!”  “那不成千年老妖精了!”费太破涕为笑。
    “费扬!”千伶突然出现在楼梯口,轻轻叫了一声。
    费扬抬起头。
    “你爹叫你去书房。”千伶说。
    费扬上楼,到费智信的书房。费智信起身很早,即使周末不到公司去,他通常也整日呆在书房里,拨打电话,批阅文件,处理公务。  费智信属意英国式的煮茶,他的书房里有一只很原始的紫砂陶罐,煨着一罐新摘的茶叶,茶水咕嘟咕嘟地开着,清香四溢。千伶守着渐渐沸腾起来的茶罐,时不时稍加搅拌。及至煮到火候,千伶取过两只紫砂陶杯,倒了浓稠的茶汁,分别搁在费智信和费扬跟前,转头离开。费扬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千伶身材瘦削,脸上有一种安婉恬淡的光,她在费宅常常都是这样沉默着,有些暗影妖娆、暗地芬芳的意韵。  “小扬,你昨天和仁希带人到北塘制药厂滋事了?”费智信问道。
    “是这样的,我电视台的一个朋友,仁希也认识的,正筹拍武打戏,想借北塘制药厂拍摄几个镜头,没想到守门的人一点都不给我面子,不放我们进去,当场让我难堪,在我朋友面前下不来台!”费扬理直气壮地说,他早已料到此事会传到父亲耳中,因此毫不惊诧。  “拍武打戏啊?那你朋友可是选错地方了,”奇异的是,费智信完全没有发怒的意思,表情和蔼得很,“北塘制药厂,只是外观看起来比较古典,里边的设施,全都是现代化的——你想想,堆放着几十台昂贵的进口仪器,还能有什么古朴可言?”  “能拍不能拍,我带着朋友大老远地赶了去,好歹让我们进去歇歇脚、喝口水吧,”费扬装作委屈,“结果门儿都不让我们进,以后叫我怎么有脸去见我朋友啊?”  “那儿的员工不认得你,发生误解也是有的,”费智信好言道,“这样吧,我来做东,你安排个时间,请你那位朋友吃顿饭,把仁希那孩子也叫上,我来向你朋友赔罪。”  “爹,不必了,我自己会向朋友解释的,”费扬忙谢绝道,“您每天日理万机的,我这么一点小事情,怎么可以劳驾您呢?”  “你能体谅爹就好,”费智信拍拍他的肩膀,“小扬,这会儿公司有一桩棘手的事情,需要立刻处理妥当,你费费心,跟药监局局长的小姐约见约见,送些礼物给她……”  “爹,是什么事?”费扬生疑。
    “昨儿夜里,我接到电话,有个孩子在注射镇灵丹以后猝死。”费智信道。
    “啊?”费扬骇然不已。
    “爹,这是第三起了,镇灵丹必须全面停产整顿,查找原因!”费扬急迫地说,“其实当初缩减生产流程,论证就不够充分……”  “停产?”费智信冷笑一声,“小扬,你也太冲动了吧——你去查一查,镇灵丹的产值是多少?销量是多少?年利润是多少?一旦停产,不仅公司会蒙受巨大的经济损失,连不少的销售中间商都可能会因此而破产。”  “可是——”
    “我们现在急需面对的,是这个死亡儿童招致的纠纷,”费智信是一贯的刚愎自用,压根儿不听他的道理,“咨询部已经把资料传真过来,孩子的父母都远在广州,父亲在一家外资企业担任部门主管,母亲是中学教师,家里刚按揭买了套叠拼别墅。这孩子历来跟着爷爷奶奶生活,麻烦的,恰恰是孩子的爷爷,老头是药监局的前任局长,离休干部,参加过抗日战争,省里的好多高官都是他的生死之交。那可是个古板得要命的倔老头,较真得很,特别不好打交道,他在任的时候,我曾经请他吃过饭,三番五次都请不动,好不容易大驾光临了,你猜怎么着?结帐时,他死活坚持AA制,自个儿掏腰包!”  药道 第十一章(9)
    费扬不作声,心想咨询部的动作真够快的,连人家家里新买了套叠拼别墅这么八卦的信息都打探了出来,实在不啻于一支训练有素的狗仔队。  “幸好咨询部打听到,现任局长是那老头一手栽培出来的,两人过从甚密,”费智信接着说,“但是我才跟局长通了电话,他的意思是,老家伙个性古怪,这时候由他出面做工作,反而叫老爷子反感,怀疑他与费氏关系密切,适得其反——当然了,他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不过这种敏感时期,局长肯定不太乐意抛头露面……”  “既然是这样,您让我去找局长小姐,有用吗?”费扬截住他,问道。
    “据咨询部得到的可靠消息,老头家只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又齐刷刷生了三个孙子,清一色的男孩儿,所以老头和他老伴儿都非常喜欢女孩儿,局长家跟他家一直是邻居,局长家的姑娘,打小儿就受到他和他老伴儿的宠爱,跟他们家关系好得不得了,由她出出面,事情或许还能有些起色……”  第三部分
    药道 第十二章(1)
    1
    “钥匙藏在门垫底下。”KEN在电话里告诉千伶。
    千伶掀起门垫,钥匙果然就藏在下面,她取出钥匙,开门进了KEN的家。他们原本约好了上午见面的时间,但是KEN临时加班,只能叫千伶先在家里等着他。  在白昼进入KEN的房间,千伶还是第一次。窗帘拉开来,窗户洞开着,屋子里光线明亮,千伶蓦然感到自己进入到了一个崭新的环境,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  在此之前,她总是在黑夜,在KEN的床上,在欲望之水色情之风的边缘地带,在肉体交缠无休止的快感里,恍惚地漂浮着,用她的触觉与嗅觉,而不是视觉,用她的四肢与躯体,而不是眼睛,来感受KEN的存在。  千伶无所事事地四面张望,这是一套很小很旧的房子,只有一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洗手间,连阳台都没有。可是KEN把它布置得很好,家具稀少,绝无杂物,兼之是顶楼,风可以从四面八方自由自在地吹进来,因而显出了一种难得的空旷。  KEN把墙壁涂成了淡淡的黄色,黄颜色的墙壁,让人联想起高更画的那张黄色的基督。窗台底下,是一排小小的铁罐,千伶惊讶地发现,每一个铁罐里面都种着一棵小小的白菜,长得十分茁壮,显然得到了精心的照顾。白菜的花是浅黄色的,很纯净的一种颜色。  墙壁是黄色的,白菜花也是黄色的,当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整间屋子就像是一个太阳,或是一大朵绽放开来的向日葵。  千伶有些怔仲。KEN是一个时而快乐时而伤感的男人,一个心里有着童年暗伤的男人,这些,她都是知道的。然而,KEN的孩子气,KEN的细腻,却是她从来都不了解的部分。她零零落落地想起他们过往的片段,在西餐厅初遇时,KEN的手臂受了伤,穿着白衣白裤,神情寂寥。他是一个多么英俊的男人呵。  千伶在地板上坐下来,胡思乱想。她突然间有点惶恐。那些怕与爱,那些罪与罚,牵丝攀藤地捕获了她。她明白,会飞的东西,是不易捕捉的,譬如,风。而深爱的人,同样是很难把握的,譬如,KEN——  她忍不住打电话给KEN,KEN的手机关机。隔一会,再打,还是关机。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会不会累了、倦了,骤然消失掉呢?仿佛聊斋志异里的那些鬼故事,赶路的秀才遇见突如其来的美女,享受了一个神仙般销魂的夜晚,翌日一早睁开眼,却发觉自己睡在乱墓堆里,浮华的建筑、熏香的被褥,连同怀里的女人,统统灰飞烟灭,宛如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千伶越想越恐惧,对时间的恐惧,对身份与角色的不确定,使她生出了幻灭感。如若要更好地确信他们的爱情,她就必须与KEN更深入地拥吻、搂抱以及做爱,唯其如此,才是抵御疑虑,乃至死亡侵袭的灵丹妙剂。因此她坐不住了,站起来,满屋乱走。  KEN有一个竹制的书架,不放书,用来陈放一些风景画和他喜欢的碟片。在一张醒目的风景画片上,是一片异域的河谷地带,远方有着亘古不变的雪山冰川,浩瀚的群山簇拥着那些银白色的冰峰,而秋日的阳光照耀着近处绿色的草甸,牛羊散放在山坡河谷间,惬意地甩着尾巴。一些壮汉赶着羊群放牧,女人们则在阳光下拆洗被褥、清洗酥油桶,孩子们围着牧羊犬嬉戏,一派宁静温暖的景象。千伶看得发呆。  KEN有很多很多的碟片,千伶翻看一阵,KEN收藏的那些影碟,大部分都是她所喜爱的,有几张甚至是她一直想看而没有机会看到的原版英文片。她捧着那些难能一见的光碟,却还是没有情绪播放。  她止不住地拨打KEN的手机,手机始终关机。KEN说了,他会争取在中午十二点以前赶回来。但是到了午后两点多,他都没有出现。KEN是怎么了?他是不是终于开始嫌弃千伶身为情人的龌龊背景,或者是,他畏惧费智信的财势,不敢争抢他的女人?  她不断地对自己说,不能怀疑KEN。她必须非常爱他。非常地爱他,为了爱他而爱他。非常、非常地爱。不这样是不可能的,那样就无法忍受他不在眼前的时刻。无法忍受由他所带来的孤寂与惶恐。无法忍受在揣想中可能失去他的悲伤。  药道 第十二章(2)
    千伶坐立不安,屡屡到窗前探看。KEN和他的摩托车了无踪迹,他会不会半路发生了车祸?也许此刻他正躺在医院的急救室里?说不定,已经停止了呼吸?  千伶心乱如麻,她几乎要打电话报警,请求警察帮她寻找这个失踪了数小时的男人。她双手合十,学着费奶奶的样子,向菩萨祷告,让她的KEN能够平安归来。她对虚无的菩萨说,哪怕KEN不再爱她,哪怕KEN从来就没有爱过她,只要他好好地活在世上,她什么都不会计较。  而当KEN最终回家的时候,千伶差不多被她的种种揣想折磨得筋疲力尽,她崩溃般地扑上前去,哭着抱住了KEN,好象抱住了一个失而复得的宝物,再不肯撒手。  “乖乖,你怎么了?”KEN奇怪道。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千伶抽泣。
    “对不起,让你等得太久了,”KEN吻吻她,歉意地说,“临时接到采访任务,去拍摄几个拆迁钉子户,闹到这会儿才完,我的手机又没电了,没办法跟你联络。”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千伶流泪。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KEN搂住她,轻咬她的耳垂,“我现在就要你……”他一边狂热地吻她,一边解开她的衣纽。  激情的粉红之指滑过黛色的丛林,触及到那个极其柔软的花萼,一瓣,又一瓣。这些相伴飞翔的时辰,千伶无尽地开放,然后收紧,如涌泉般喷溅的晶莹珠玑,润泽了她那焦渴的心。尖锐的感受穿透脊髓,她在KEN的怀抱里,轻轻地飞,又轻轻地落。快意与淋漓之中,有一些焦虑和不安,有一些懈怠和懒散,被欢情的神来之掌,推得无影无踪。  缭乱过后,KEN打电话叫了外卖。他们吃着饭,商议千伶离开费家的事。KEN顺便告诉她,已经看中一个近郊的楼盘,性价比很高,半个月以后就会开盘发售。  “交房以前,只能委屈你暂时住在这里。”KEN说。
    “不要紧,我喜欢这儿。”千伶微笑。
    KEN凑过来,感激地吻她一下。
    吃过饭,KEN蹲下来照料他的白菜花,逐一为它们浇水。他的脸上,露出温柔的表情。千伶凝视着他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温淡的甜蜜。她安静地想着,眼前的这些,流着汗的夏天,向日葵的房间,白菜花,黄色的基督,还有KEN,这一切,无疑都是她生命中的奇迹。  2  费智信派出的谈判部队,以咨询部经理为首,携着现金支票,在药监局前局长那里,果然触了礁。一听是费氏的人,他们当场就被老爷子扫地出门。费智信又依据咨询部提供的情报,转而拜托一位跟老头子交好的副省级领导说和,得到的回答是,千金万金都没用,该怎样就怎样,老头子会一查到底。  “费总,既然他不吃敬酒,咱就赏他一杯罚酒喝喝。”咨询部经理鬼鬼祟祟地建议。
    “什么罚酒?”费扬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问,上一次处理猝死儿童的事件,他已经亲身领教过了咨询部经理的谈判方式,对他的下三滥做法实在不敢苟同。  “费总,我查过了,那老头不是还有两个心肝宝贝似的孙子吗?”咨询部经理并不回答费扬,继续对费智信说,“一个在上高中,住校,周末一天呆在父母家,一天住在老头家,另一个还上幼稚园,住在老头家,每天由老头家的老太婆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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