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读书室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睡美人-第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是吗。〃江口没有硬要看看孩子的脸,却一直目送着这女人的背影,女人走了一段路,曾一度回过头来。她知道江口还在目送她,就加快脚步匆匆离去。此后就再也没有见面。
  江口后来听说,十多年前,这女人就已辞世。六十七岁的江口,亲戚挚友作古的也为数不少,然而惟独这姑娘的回忆最鲜明。婴儿的白帽子和姑娘秘密地方的美,以及她那乳首四周渗出来的血搅和在一起,至今还记忆犹新。这种美是无与伦比的。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江口之外,恐怕就没有别人知道了。江口老人心想,自己距死亡已不遥远,自己将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姑娘虽然很腼腆,但还是坦诚地让江口看了。也许这是姑娘的性格,不过姑娘肯定不会知道自己那地方的美。因为姑娘看不见。
  江口和这姑娘到达京都后,一大早就漫步在竹林道上。竹叶在晨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银色的亮光,随风摇曳。上了年纪,回想起来,直觉得那竹叶又薄又软,简直就是银叶,连竹竿也像是银做的。竹林一侧的田埂上,开着大蓟和鸭跖草花。从季节上说,似乎不合时宜,但是这样一条路却浮现了出来。过了竹林道,沿着清溪溯上走去,只见一道瀑布滔滔地倾泻下来,在日光的照耀下,溅起金光闪闪的水花。水花中站着一个裸体姑娘。虽然实际上不会有这种事,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情况竟留在江口老人的记忆里。上了年纪之后,有时看到京都附近小山上一片优美的赤松树干,就会唤回对这个姑娘的记忆。但是很少像今夜回忆得那样清晰。
  难道这是由于受到熟睡姑娘的青春所诱惑吗?
  江口老人睁大光亮的眼睛,毫无睡意。除了回忆眺望淡淡彩虹的姑娘以外,他不想再回忆别的女人。也不想抚摩或露骨地看遍熟睡着的姑娘。他俯卧着,又把放在枕头下面的纸包打开。这家女人说是安眠药,但究竟是什么药呢?与让这姑娘吃的药是不是一样的呢?江口有点踌躇,只拿了一片放进嘴里,然后喝了许多水。他惯于睡觉前喝点酒,大概是平素没有服用过安眠药,吃下去很快就进入梦乡。老人做了梦。梦见被一个女人紧紧地抱住。这个女人有四条腿,她用这四条腿缠绕着他。另外还有胳膊。江口朦胧地睁开眼,觉得四条腿好不奇怪,但并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比两条腿对自己的诱惑力更强。他精神恍惚,心想:吃这药就是让你做这种梦的吧。这时,姑娘背朝着他翻了一个身,她的腰部顶着他。江口觉得比腰部更重要的是她的头转向了另一边,似乎怪可怜的。他在似睡非睡的甜美中,把手指伸到姑娘披散的长发里,为她梳理似的,又进入了梦境。
  第二次做的梦,是个实在令人讨厌的梦。在医院的产房里,江口的女儿生下了一个畸形儿。究竟畸形成什么样子,老人醒来后也记不清了。之所以没有把它记住,大概是因为不愿意记的缘故吧。总之,是很严重的畸形。产妇立即将婴儿藏了起来。然而,站在产房内白色窗帘的后面的产妇,正把婴儿剁碎,为的是把它抛弃。医生是江口的友人,他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一旁。江口也站在那里观看。于是就像被梦魇住,惊醒了过来,这回是清清楚楚的。他对于把四周都围起的深红色的天鹅绒帷幔,感到毛骨悚然。他用双手捂着脸,揉了揉额头。这是一场多么可怕的疆梦。这家的安眠药里,不至于潜藏着恶魔吧。难道这是由于为寻求畸形的快乐而来,为做畸形快乐的梦而来的吗?江口老人不知道自己的三个女儿中,哪个女儿是梦中所见的,不过,不论哪个女儿,他连想都没想过会那样,因为她们三个生下来时都是身心健全的婴儿。
  江口本想现在如果能够起床,他也是会希望回家的。但是为了睡得更沉,江口老人把枕头下面剩下的另一片安眠药也服用了。开水通过了食道。熟睡的姑娘依然背向着他。江口老人心想:这个姑娘将来也未必不会生下这么愚蠢的、这么丑陋的孩子。想到这儿,江口老人不由地把手搭在姑娘那松软的肩膀上,说:〃转过身来,朝着我嘛。〃姑娘仿佛听见了似的,转过身来,并且出乎意外地将一只手搭在江口的胸脯上,像是冷得发抖似的把腿也凑了过来。这个温馨的姑娘怎么可能冷呢。姑娘不知是从嘴里,还是从鼻孔里发出了细微的声音:〃你不是也在做疆梦吗?〃
  但是,江口老人早已沉睡了。
□ 作者:川端康成
第二节
  江口老人根本没有想到会再度来到〃睡美人〃之家,至少初次到这里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还要来。就是翌日早晨起床回家的时候也那样。 
  江口给这家挂电话询问:〃今天夜里我可以去吗?〃这是距初次去的半个月以后的事。从对方接话人的声音来看,似乎还是那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电话是从一个寂静的地方传来的,听起来声音又冷淡又低沉。
  〃您说现在就来,那么约莫几点钟才能达到这里呢?〃
  〃是啊,大概九点过后吧。〃
  〃这么早来不好办呀。因为对方还没有来,即使来了也还没有熟睡呐……〃
  〃……〃老人不禁吓了一跳。
  〃我会让她在十一点以前睡觉,那个时候您再来吧,我们等着您。〃女人说话的语调慢条斯理,可是老人心中却已迫不及待,〃好,就那时去。〃他回答,声音干枯乏味。
  江口本想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姑娘还没有睡不是挺好吗,我还想在她睡前见见她呢。〃尽管这不是真心话。可是这话堵在喉咙里没说出来。说出来就会冒犯这家的秘密的戒律了。这是一条奇异的戒律,必须严格遵守。因为这条戒律,哪怕遭到一次破坏,这家就会成为无异于常见的娼家,这些老人的可怜的愿望、诱惑人的梦也都将消失得一干二净。江口听到电话里说晚上九点太早,姑娘还没有睡,十一点钟以前会让她睡的,心中突然震颤着一股热烈的魅惑,这点连他自己也是完全没有料到的。这可能是一种突然受到诱惑的惊愕,这诱惑把自己带到日常的现实人生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因为姑娘熟睡后决不会醒过来的缘故。
  本来以为不会再来,但半个月后又决定要到这家来。对江口老人来说,这种决定是太早还是太晚呢?总之他也并不是不断地硬把诱惑按捺下去。毋宁说他无意去重复那种老丑的游戏,再说江口也还没达到像其他到这家来的老人们那样衰老。但是,初次造访这家的那天夜里,留下的并不是丑陋的记忆。即便这显然是一种罪过,然而,江口甚至感到:自己过去的六十七年的岁月里,还未曾有过像那天夜里与那个姑娘过得如此清醇。早晨醒来也是这样。好像是安眠药起了作用,上午八点才醒,比平时晚。老人的身体根本没有与姑娘接触。在姑娘青春的温馨与柔和的芳香中醒来,犹如幼儿般甜美。
  姑娘面向老人而睡,头部稍向前伸,胸脯则向后缩,因此可以看到姑娘娇嫩的、修长的脖颈、下巴下方,隐约浮现出青筋。长长的秀发披散及至枕后。江口老人把视线从姑娘那美妙地合拢着的嘴唇,移到姑娘的眼睫毛和眉毛,一边观赏一边确信姑娘还是个处女。江口把老花眼凑得太近,以致无法将姑娘的眼睫毛和眉毛一根根地看清楚。老花眼也看不见姑娘的汗毛,只觉姑娘的肌肤光滑柔嫩。从脸部到脖颈,一颗黑痣都没有。老人忘却了夜半所做的噩梦,一味感到姑娘可爱极了,情思到了这份上,便觉有股暖流涌上心头,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备受姑娘爱护的幼儿。探索着姑娘的胸脯,掌心轻轻地抚触它。它就像江口母亲身怀江口前的乳房,闪现一股不可名状的触感。老人虽然把手收了回来,可是这种触感从手腕直串到肩膀上。
  传来了打开隔壁房间的隔扇的声音。
  〃起来了吗?〃这家女人招呼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噢。〃江口应声答道。朝阳透过木板套窗的缝隙投射进来的光线,把天鹅绒帷幔照亮。然而房间里,却感觉不到晨光与从天花板上投下的微弱灯光的交织。
  〃可以拾掇房间了吧。〃女人催促说。
  〃哦。〃
  江口支起一只胳膊,一边悄悄地脱身,并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摩姑娘的秀发。老人知道女人要趁姑娘未醒之前,先把客人叫醒。女人有条不紊地伺候着客人用早餐。她让姑娘睡到什么时候呢?可是又不能多问,江口漫不经心地说:〃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啊!〃
  〃是啊,做好梦了吗?〃
  〃你让我做了好梦。〃
  〃今早风平浪静,可以说是个小阳春天气吧。〃女人把话题岔开。
  事隔半个月后再度到这家来的江口老人,不像初次来时那样满怀好奇心,他的心灵被一种强烈的愧疚的感情抓获了。
  从九点等到十一点,开始焦躁,进而变成一种困惑人的诱惑。
  打开门锁迎他进来的,也是先前的那个女人。壁龛里依然挂着那幅复制的画。茶的味道也同前次一样,清香可口。江口的心情虽然比初到之夜更为激动,但却像熟客似的坐在那里。他回头望着那幅红叶尽染的出村风景画。
  〃这一带很暖和,所以红叶无法红尽,就枯萎了。庭院昏暗,看不大清楚……〃他净说了些错话。
  〃是吗?〃女人心不在焉地回答。〃天气逐渐变冷,已备好电毛毯子,是双人用的,有两个开关,客人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温度自行调节。〃
  〃我没有使用过电毛毯子。〃
  〃如果您不爱用,可以把您那边的开关关掉,但姑娘那边的请一定要打开着,不然……〃老人明白她言外之意是说,因为姑娘身上一丝不挂。
  〃一张毛毯子,两人可以按照各自喜欢的温度自行调节,这种设计很有意思。〃
  〃这是美国货……不过,请不要使坏,请不要把姑娘那边的开关关掉。不管多么冷,姑娘也不会醒的,这点您是知道的。〃
  〃……〃
  〃今晚的姑娘比上次的更成熟。〃
  〃啊?〃
  〃这也是个标致的姑娘。她不会胡来的,要不是个漂亮的姑娘……〃
  〃不是上次的那个姑娘吗?〃
  〃哎,今晚的姑娘……换一个不是挺好吗?〃
  〃我不是这种风流人物。〃
  〃风流?……您说的风流韵事,您不是什么也没有做吗?〃
  女人那缓慢的语调里,似乎带有几分轻蔑的冷笑。〃到这里来的客人,谁都不会做什么的。来的都是些可以放心的客人。〃
  薄嘴唇的女人不看老人的脸。江口觉着难堪得几乎发抖,可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对方只不过是个冷血的、老练的鸨母,难道不是吗?
  〃再说,即使您认为是风流,可是姑娘熟睡了,根本就不知道与谁共寝。上次的姑娘也罢、今晚的姑娘也罢,全然不知道您是谁,所以谈不上什么风流不风流……〃
  〃有道理,因为这不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
  〃为什么呢?〃
  来到这家之后,又把一个已经变成非男性的老人与一个让人弄得熟睡不醒的姑娘的交往,说成是什么〃不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未免可笑。
  〃您不是也可以风流一下吗?〃女人用稚嫩的声音说罢,奇妙地笑了,仿佛要让老人缓和下来。〃如果您那么喜欢上次那个姑娘,等下次您来的时候,我让她陪您一起睡,不过,以后您又会说还是今晚的姑娘好哟。〃
  〃是吗?你说她成熟,怎么个成熟法?她熟睡不醒嘛。〃
  〃这个嘛……〃
  女人站起身来,走去把邻室的房门锁打开,探头望了望里昼,然后把那房门钥匙放在江口老人面前,说:〃请歇息吧。〃
  剩下江口一人时,他端起铁壶往小茶壶里倒开水,慢慢地喝烹茶。本想慢慢地喝,可是手上的茶碗竟颤抖起来。不是年龄的关系,唔,我可能还不是可以放心的客人,江口对自己自言自语说。我能不能替那些到这里来而遭到污蔑和蒙受屈辱的老人报仇呢,不妨打破一下这家的戒律如何?对姑娘来说,这样做难道不是一种更有人情味的交往吗?虽然不知道他们给姑娘服了多么强烈的安眠药,但是自己身上可能还有足以使姑娘醒过来的男人的粗野吧。江口老人尽管作了各种设想,但是内心里却抖擞不起这股精神来。
  再过几年,那些到这里来寻求某种乐趣的可怜的老人,他们那种丑陋的衰老将走近江口。江口以往的六十七年人生中,在性的不可估量的广度和性的无底深渊里,究竟接触过它多少次呢?而且在老人们的周围,女人的新的肌体、年轻的肌体、标致的肌体不断地诞生。可怜的老人们未竟的梦中的憧憬、对无法挽回的流失的岁月的追悔,难道不是都包含在这秘密之家的罪恶中吗?江口以前也曾想过,熟睡不醒的姑娘正是给老人们带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