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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 2007第6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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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逼的家,外面是一间低矮的厨房,里面是两间平房,一间归他和他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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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间归我师姐阿英。河水散发着腐臭味和柴油味,飘进房间里,伴随着货船上
的马达轰鸣,在这种地方住久了,会变得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想打人,而且内分 泌失调。他们一家就生活在这里,老牛逼无处可去,阿英无人可嫁。 那年秋天 下大雨,连下十二天,河水暴涨,货船就在他家窗口开过。有~天晚上,老牛逼 全家都睡着了,有一艘外地货船上的船老大喝醉了酒,把船横着开。酒后驾车是 违章,酒后开船是没人管的。那船一头撞进了老牛逼的卧室,顿时墙倒壁坍,电 视机电冰箱全都掉进了河里。
老牛逼正在睡梦中,忽然被大船从床上掀了下去,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家里破 了个大洞,洞口戳着一个巨大的船头。这很像一个噩梦,像他这样一个人,本来 不应该遭遇到这么恐怖的事情。更该死的是,那个喝醉的船老大不但不求饶,还 从破洞里伸进个脑袋冲着他笑,喷出一股酒气。我师姐阿英穿着汗衫短裤跑过来, 看见这个场面,吓得尖叫。船老大看见一个露胳膊露腿的女人,因为天黑.加上 他也喝醉了,所以没发现这是个丑婆娘,只顾着看她的胳膊大腿。老牛逼跳起来, 抄起一把凳子,把那个笑嘻嘻的脑袋砸到了河里。后来从船上跳进来三五条大汉, 也都醉了,手里拎着竹篙,竹篙前端包着铁皮,可以当长矛使唤。老牛逼被一篙 子捅在嘴巴上,折掉了四个门牙。这还算运气,要是往他身上扎,那就是一个透 明窟窿。他返身撒腿就跑,在门槛上绊了一跤,直撅撅地摔在地上。
那几个船民到了码头上(其实是老牛逼的卧室),异常地兴奋,先是把他卧室 里剩余的家产都砸了,然后抱着我师姐要非礼。我师姐阿英是出了名的老虎,虽 然嫁不出去,但也不至于让流氓船民占了这个便宜。她飞起一脚,踢爆了其中一 位的睾丸,又在另外一个人的肩膀上猛咬,把肱二头肌硬生生地咬下来一块。船 民大怒,一拳揍在她眼睛上,然后抄起篙子要捅她,但屋子又小又矮,那么长的 竹篙要掉过头来扎人,实在不易。趁着这个机会,阿英挣脱魔爪,大呼救命,把 周围的邻居都喊了起来。整条街坊的人都恨透了这伙开货船的,奈何平时抓不到 他们,这次终于逮住几个,而且还是流氓强奸犯,于是一哄而上,趁着天黑,没 头没脸地打上去,一直打到派出所的警车开来。
老牛逼的家,在这场混斗中夷为平地,仅有的几件家用电器全都掉进了河里, 损失相当惨重。他本人被送进了医院,四个门牙是保不住了,还摔断了两根肋骨。 我师姐则被盛传遭到船夫的强暴,又说她踢坏了人家的睾丸,咬伤了人家的胳膊。 化工厂的人照例以讹传讹,说她一口把人家睾丸咬下来了,而且嚼巴嚼巴生吞了 下去。这就更没人敢娶她了。
在这场恶斗中,关于我师母,也就是老牛逼的老婆,始终没有出场。因为她 在大船撞进房子的时候就吓昏过去了,等她醒过来,发现家里已经成为了一堆瓦 砾。她再次昏了过去。
事后,我拎着一袋苹果去医院探望老牛逼,我看见阿英站在病房门口,跟一 个护士打架。她本人左眼乌青,这是被船夫打的,但这并不妨碍她打护士。她揪 住小护士的头发,从脚上摘下拖鞋,玩命地照着人家头上打。护士尖叫,大哭, 围观的病人则拍手叫好。我看到这情景,就断定师姐没有像传说中那样遭到强暴。 一个被强暴过的女人还能这么凶悍吗?我扑上去,拦腰抱住我师姐,把她整个抱 离了地面。她总算撒手了,小护士像一辆救护车,呜哇乱叫地迅速消失在我眼前, 只剩下阿英张牙舞爪在半空中挥舞着她的拖鞋。那伙看热闹的病人都夸我:“小 伙子,有手段!”我心想,你们知道个鸟,老子这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啊?要知道, 我师姐发起狂来,六亲不认,劝架的人很可能被她误伤,她在厂里打架从来没有 人敢去劝的,都是等她打得精疲力尽,才把她拦腰抱走。像我这样,在她最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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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去抱她,很可能像那个船夫一样,被她踢成一个太监。
我把她抱进病房,她才算消停一点。老牛逼平躺在床上,张着无牙的嘴巴, 对我呵呵地笑。我问他什么,他也不说,指了指自己的嘴,只是笑,像个白痴。 阿英说:“他没傻,就是说话漏风,所以他就不肯说话啦。”我问她,怎么跟护士 打了起来。她说:
“小贱货,说要把他换到大病房去,八个人一间。我能不打她吗?” 老牛逼不肯说话,我就听阿英重述了那晚的混战。她把自己说得无比英勇,
我心想,你要是知道外面的谣言,大概就没这么得意了。后来,我想起自己带来 的那袋苹果,刚才劝架的时候被我放在走廊里了。我回到走廊里去找,发现几个 吊着胳膊、打着石膏的病人,每人手里拿着个苹果,正在那里啃呢。还他妈笑嘻 嘻地看着我。我想,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还有那个护士。我离开病房的时候,经过护士值班室,看见她在里面哭,好 几个护士围在她身边安慰她。我挺喜欢护士的,她们穿着白大褂的样子很干净, 不像我,一身不蓝不绿的工作服,脏得像个泥猴。我凑过去看她,按理说,我是 把她从魔爪中解救出来的人,无论如何,她应该感谢我一下,我也没指望她扑到 我胸口低声抽泣。结果,那伙护士不约而同地指着我的鼻子,说:“滚!滚出去! 你们这伙糖精厂的流氓!”
于是我落荒而逃。 老牛逼住院以后,我独自去卸水泵。这个活,我已经轻车熟路,不需要他陪
着了。有一天我在干活,工会的徐大屁眼来找我,对我说:“路小路,下午一起 去医院。”
我问他:“去干吗?” 徐大屁眼说:“去送你师傅。” 我说:“妈逼,他死了吗?” 徐大屁眼说:“放屁。送他光荣退休。”
下午,我坐在一辆卡车后面,十来个青工哐哐地敲锣打鼓,车子一直开到了 医院门口。那时候退休都这样,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这就是说,在锣鼓声中, 你一生的雄绩伟业都结束了,即使是老牛逼,曾经打过车间主任,调戏过姿色阿 姨,也只能接受这种事实,从此做一个天天打麻将的糟老头,一直到死为止。
那天我没有敲锣,工会干部让我捧着一个镜框,里面是老牛逼光荣退休的证 书,像是一张奖状。我捧着它走进医院,仿佛是捧着老牛逼的遗像。别人都很喜 庆,惟独我神色哀恸。假如我的内心也是一个世界,老牛逼就是这么死在了我的 世界中。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正是他六十周岁的生日。
九二年的秋天发生了很多事,我都记不得了,记忆中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好像一部默片,有一些鬼影子一样的人出现在银幕上。时间其实是很公平的,经 过时间,你所爱的人,所恨的人,都会变成鬼影子,在记忆中毫无理由地走来走 去。
那年秋天真是邪门。以往总是春天发大水,那年秋天竟然连下了十二天的大 雨,河水涨起来,导致老牛逼家里戳进了货船。在此之前,工厂里也被水淹没了。 糖精厂的地势比较低,一旦河水涨过某个位置,阴沟里的水就会倒灌上来,好像 喷泉一样。这水又脏又臭,假如你有兴趣尝尝,会发现它是甜辣的,甜的是糖精, 辣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甲醛,可能是化肥。这都是糖精厂往河里排放污水的后 果,污水倒灌就成为每年的法定节假日。
在涨水的季节里,街道也被河水覆盖,水退下去之后,有一层黑色的泥浆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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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道路上。有时候也会有鱼从河里游进厂里来,我在工厂里曾经抓到过一条一尺
来长的鲢鱼,但老牛逼说这不是河里的鱼,是从乡下鱼塘里逃出来的,化工厂附 近是不会有鱼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耗子。老牛逼说,这鱼也吃不得,都是受了污 染的东西。我决定不相信他一次,拿回家一烧,烧出一股火油味道,连野猫都不 肯吃。
每逢此时,厂里就停产放假。工人都回家去了,干部们则留下那么几个值班。 车间外围垒起草包和蛇皮袋,里面放几个水泵,日夜不停地往外抽水。
在这个所有工人的节日里,钳工却得轮流值班,因为水泵在工作,我们得时 时监控那些水泵,及时排除故障。那天轮到德卵和老牛逼值班,当然,作为他们 的徒弟,我和魏懿歆也得陪着他们。我们坐在钳工班的桌子上打牌,头上是雨水, 脚下是臭水。魏懿歆的牌技是我们四个人之中最好的,这人虽然是个结巴,记性 却好得出奇,什么牌都能记得住。后来老牛逼建议我们赌钱,对此魏懿歆也表示 同意,我当然就更不可能示弱了。结果,开了赌局之后,魏懿歆一路狂输,脸都 输青了。照厂里的规矩,赢钱的人做东请客,我们三个都赢了,就凑钱给魏懿歆 买冰棍吃。德卵说,他去买冰棍。德卵是一个很勤劳的人,平时干活都抢着干那 些又脏又累的,所以他才能当上班组长。他穿着拖鞋出去的时候,老牛逼说:“当 心别踩着电线啊,把你电死。”德卵说电闸都拉下来了,没问题的。
德卵回来时,手里捧着几根冰棍,脸色发白,两腿打飘。我们发现他小腿上 不知被什么利器划开了,一条半尺多长的口子。正在往外淌血。老牛逼说,必须 马上送医务室包扎,但不知道白医生在不在。我们三个抬着德卵,蹬着臭水,来 到医务室楼下,看见那扇窗开着,我喊道:“白医生!白医生!”白蓝从那窗口探 出脑袋,看见是我,就问:“你又怎么啦?”我很开心地说:“不是我。这次是德 卵。”
我们把德卵抬上楼,白蓝只看了一眼,就说送医院吧。这节骨眼上魏懿歆忽 然摔倒了,他脸色发白,身上出虚汗,倒下去之前还没忘记对我说了一句:“路 小路,我晕血了。”
那天魏懿歆倒在医务室,老牛逼气坏了,用拖鞋在他脸上踩了好几脚。魏懿 歆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哼哼都没有,我们只好把他架到妇检椅上躺着,没办法, 体检床被德卵占了。白蓝对老牛逼这种残暴的行为很不满意。老牛逼说:“这个 狗东西,关键时刻一贯装死,难怪他考上大学了。”
白蓝说,魏懿歆问题不大,德卵正好相反,问题很大,一定要送医院急救。 她用一卷纱布绑住德卵的小腿。纱布立即被血染红了。白蓝指了指我,问:“路 小路,你怎么样?”
“我啊?”
“愣什么愣?赶紧背人啊!’’ 我看了看老牛逼,老牛逼说:“别看了,今天停产,起重工都回家休息去了。” 那天我打电话给驾驶班,驾驶班的司机说,别指望了,厂里的车子排气管都
进水了,一辆都开不动,唯一没进水的是一辆十吨大卡车。他冷冷地说:“就这 辆十吨卡车了,你要想玩的话,你自己把它开走好了。”我对着电话骂,去你妈 的。后来我在楼下找到了一辆三轮车,白蓝和德卵都上了车,白蓝把自己的雨衣 盖在德卵身上。老牛逼也要上车,我说师傅你要上来的话。这车就该塌了。白蓝 对老牛逼说:“你还是在这里照顾魏懿歆吧,把他工作服脱下来透透气就好了。 你去医院也是白搭。”
那天我骑着三轮车在街上飞驰,水很深,三轮活像一艘冲锋艇。我对白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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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稳点,我看不清路面,别把你给掀下去了。”
白蓝说:“屁话少说,你要是敢骑慢了,我就把你掀下去。”后来她又说,“你 还是小心自己吧,别再把下巴摔破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只顾闷头骑车,也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笑。
有时候我会回忆起这一幕,漫天大雨,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河里也没船,只 有我们的三轮车哗哗地驶过。我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会提醒自己,这是发生在 九二年的事,但与此同时我又很困惑地感到,这是在一个更遥远的年代发生的事。 假如说这是洪荒时代,假如说这是诺亚方舟,那么,我爱上白蓝也是顺理成章的 事,因为我无人可爱,只能爱她。但她不这么想,她只想救德卵。我很想告诉她, 其实我真的无人可爱,因此而爱她,这种爱是不是会廉价呢?还是更值得回忆 呢?
那天我骑到医院已经不行了,腿肚子打颤,腰像断了一样。还有一点我没说, 那车子太破,坐垫好像是铁做的,我的会阴部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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